他們家隔壁的房子裏有一戶才搬來不久的住戶。
但是附近的鄰居,包括他的媽媽在內,都聲稱那裏不可能有人住在裏面。
因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從那間屋子裏出來。
“就算他不上班,也不上學,沒有一切的應酬,但他總要買東西吧?”
齊藤夫人洋洋得意地說。
她堅信這個街區就沒有她不知道的消息。她就像一隻捕食的鷹隼,平時沒事就會伸長了脖子,關注着左鄰右舍的一舉一動,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雙眼。
齊藤夫人一邊打毛衣,一邊對她唯一的寶貝兒子說:“別想了,去做你的作業吧。那裏根本沒有人住。”
“爲什麼不問問美代小姐呢?”
悠太說:“她是那間屋子的房東,肯定比誰都清楚是誰住在裏面。”
齊藤夫人鄙夷地冷笑一聲:“就她?瞧她的樣子,老公死了,還每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又是洋裝又是和服的,要不是老公給她留下了一筆豐厚的資產,她哪裏輪得着這樣的日子?”
“老孃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去問她!”
這些鄰里的夫人們都瞧不上美代,大家都對她議論紛紛:她一個獨居寡婦居然有這樣豐厚的身家,都是靠着她那早逝的丈夫。
而且還頗爲不守婦道,成天塗脂抹粉,打扮的像祗園的藝伎一樣豔麗,豔光四射的不知道在勾引誰,還一本正經地讓他們叫她“美代小姐”?
呵忒!
悠太倒是覺得她是個好人,溫柔又漂亮,上次她不小心在她家門口摔破了腿,她還招呼他進去上藥。
可惜齊藤夫人一把把他拖走了,還劈頭蓋臉地罵了他一頓,上藥的手也沒輕沒重的,疼得他齜牙咧嘴。
悠太倒是想問,但他由於懼怕齊藤夫人的威勢,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要是被他媽發現,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悠太揹着書包,走到了那棟熟悉的房子樓下。
他又一次擡頭望去。
幽靜的日式小屋恰好被門前一顆老槐樹擋住了下午殘餘的陽光,麻雀在樹上啁啾地啼鳴,爬山虎黃黃綠綠地,已經看的出幾分秋意了。
還是和之前一樣,門窗緊閉,厚厚的窗簾像邊境防線一樣,把一切能照進太陽的地方堵地嚴嚴實實,不留半點縫隙。
什麼樣的人才會住在那裏啊?
悠太不由得想起一個月前。那是一個雨夜,他被轟隆隆的雷聲吵醒。他沒有下牀,只是側臉看着牀頭,從牀前窗簾的罅隙裏望着窗外的狂風暴雨。
然後,那扇據說從來沒有人居住的屋子的窗戶,被人打開了。
推開窗戶的是一隻纖長、蒼白的手。
它像一條細骨伶仃的蜘蛛腳,以一個人類不可能達到的姿勢勾住了窗口的鎖,緊接着,一個黑色的人影就敏捷地從窗子裏探出了上半身,翻身坐在了窗口。
一道閃電自半空中劈下,如白熾燈一樣,照亮了那條削瘦的黑色人影!
他的頭髮被風吹地向後飄飛,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青筋猙獰地暴起。不知因什麼而愉悅咧開的嘴角,還往下滴滴答答着沒有擦淨的血,好像午夜地獄中爬出的惡鬼一樣.......
可他還有那天他因爲極度的恐懼,拼命掐自己而在手臂上留下的傷痕呢!
難道這也是假的?
同桌看他的眼神宛如直視着一個憨批。
他拍拍悠太的肩膀,嘆了口氣:“多喝熱水。”
悠太就不信這邪了。
他今天一定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他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
他雙手緊緊地攥着書包的帶子,小心翼翼地向那棟屋子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一股難以言喻的奇異香味兒從對面飄了過來。
像是混合了不知多少種香料,組合成讓人難以拒絕的迷幻香氣,橫衝直撞地被他吸入了鼻腔。
怎麼回事?
“呼嚕”一聲,悠太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好餓啊........
可惡,那間屋子怎麼回事,怎麼會發出這麼奇特的香味?
那個人究竟在煮什麼?
等等,該不會是人肉吧?
悠太再一次忍不住腦洞大開,想起了外公給他講的鬼故事。
故事裏的人肉總是被描繪成噴香撲鼻、難以拒絕的美食。鬼殺死了那人的親人,再煮成一鍋美食,給他食用。
不、不會吧?
正當悠太躊躇不前,內心瘋狂鬥爭的時候——
門開了。
*
我做飯的時候就感覺到門口有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學生了。
講道理,這真不是我沒事就偷窺外面,主要是小孩子根本不懂得調整呼吸,那雜亂的呼吸和心跳,只要我潛心下去感受,就能聽一清二楚。
大概的感覺,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第五人格里的屠夫開了「聆聽」技能。
關掉火,我打算再多燜一會兒肉,讓紅燒肉的香味更加入味兒。
京都是內陸城市(我知道這讓地理不好的人震驚但是是真的),海魚要從港口一路運來並不便宜。
因此,居民也會選擇購買一些醃製食品或者家畜肉類,而不是像腦補中頓頓新鮮海產岔着喫。
豬肉的價格不是很便宜,但還可以接受。
畢竟連銀桑都昧着良心能把豬肉片了假裝成牛肉下火鍋,欺騙無知的外星蘿莉神樂,也可以看得出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普通居民喫不起的肉種。
我走到入戶花園,推開門就看到站在門口、一臉警惕地看着我的小屁孩。
“很好奇?進來玩兒嗎?”
我說。
小屁孩仍然不肯放下對我的戒心,他飛快地掃了眼我黑黝黝的屋子,看得出來他非常好奇但又對我充滿了懷疑:“你是什麼時候搬到這裏的住戶?”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他說。
我在心裏又一次□□了魘夢,不得不露出了一個浮誇的微笑,給他打起了補丁:“三個月前。”
“這個我可以保證,不信你可以去問我的房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