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衆人的笑容，紛紛凝固在臉上。
許婉清瞬間石化，呆呆的望着沈默。
在短暫的寂靜之後，衆人再度爆笑出聲。
這笑聲迴盪在禮堂中，顯得格外刺耳。
那一張張嘲諷的臉，宛如一把刀子，深深刺進許婉清的心窩。
在場的人，雖說音樂造詣普遍不高，但作爲富家子弟，他們怎會不知道‘殿堂級’這三個意味着什麼？
放眼全球，能獲此殊榮的鋼琴家，絕對不超過雙手之數，這些人隨便拿出一個，都是享譽全球的國際巨星。
葉鴻飛再也忍不住，嗤嗤冷笑道：“大家都聽到了吧？這位先生自稱是殿堂級的鋼琴家，本少很是期待他和許小姐的配合啊。”
說話間，他對沈默的恨意，竟然在不覺間消散了。
在他看來，沈默是故意給許婉清一點希望，然後再讓她徹底絕望。
如果真是這樣，事後他倒是不介意給沈默點好處。
周遭衆人笑聲愈發強烈，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葉少，您就別逗大家笑了，我們快撐不住了。”
“殿堂級？我看飯堂級還差不多。”
“不行了，我要笑死在這裏了。”
“……”
全場一百多號人，除了姜雪和蘇婉瑜，幾乎所有人都在盡情的恥笑。
許婉清面色慘白，緊咬着銀牙，死死盯着沈默。
如果不是憑藉演出多年的心理素質，她可能早就暈過去了。
被葉鴻飛刁難的時候，她沒有哭，被衆人孤立的時候，她也忍住了。
如今，當這唯一的一絲希望破滅，她內心那座堅固的堡壘，正在一寸寸的土崩瓦解。
她比誰都清楚，當她忤逆葉鴻飛的那一刻，下方的人，便不再是她的粉絲。
每個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話。
歌姬再美，終究只是戲子。
即便她是名滿九州的天之驕女，可論起在衆人心中的地位，也遠不如葉鴻飛這個富家大少。
可她偏偏不願意認輸，去跪下來*葉鴻飛。
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奢求，只想盡力挽回一些顏面，哪怕一點也好。
吸了吸鼻子，許婉清再度哀求的看向沈默。
“先生，你熟悉什麼曲子，就彈什麼曲子吧，我來配合你。”
這句話，已經是她最卑微的要求了。
作爲一個歌手，去*鋼琴師的曲子，何等的憐憫。
下方衆人見此一幕，看向許婉清的目光，又重新多了一絲尊重。
這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值得他們尊敬，但尊敬歸尊重，他們對沈默的鄙夷，卻絲毫不減。
“不必了，隨便給我一本琴譜吧。”沈默平靜道。
許婉清微微一怔，下意識道：“你看得懂琴譜？”
“可以！”沈默再度點頭。
許婉清聞言，那死灰的眸子又恢復了一絲光彩，他急忙掏出一張琴譜遞給了沈默。
琴譜上，還殘留着一絲餘溫。
沈默拿過琴譜掃視一遍，便再度還給了許婉清。
“太難了嗎？”許婉清小心翼翼問道。
沈默搖搖頭，“可以開始了！”
話落，人已離去。
許婉清瞬間愕然，饒是以她的心理素質，此刻也忍不住想要罵人。
逗她玩呢？
前後看了那麼幾眼，就能記住了？
而見此一幕，下方衆人卻是出奇的沒再嘲諷。
他們實在沒力氣笑了。
許婉清心下悲嘆，罷了罷了，反正今天註定了要丟人，那就丟個夠吧。
到了眼下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晚了。
她對自己的唱功，有絕對的自信，哪怕沈默亂彈一氣，只要不故意搗亂，她或許還能救場。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沈默已經安靜的坐在鋼琴旁。
當他修長的十指輕輕撫上琴鍵，整個人忽然多了一股優雅高貴的氣質。
許婉清看着看着，心神忽然一陣恍惚。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就好了。
甩了甩頭，許婉清將這些不切實際的雜念拋出腦海，輕聲道：“先生，準備好了嗎？”
沈默默默在心中過了一邊剛纔的琴譜，點了點頭。
許婉清拿起話筒，靜靜等着伴奏響起。
全場衆人紛紛伸長了脖子，皆是豎起了耳朵。
剎那間，沈默靈巧的十指開始跳動，一陣悠揚的前奏由低到高，徐徐傳入了衆人耳中。
僅僅只聽了一個前奏，許婉清整個人彷彿如遭雷擊，下意識的看向沈默。
這首曲子，是她自己親自編寫的，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熟悉。
在聲音傳出的那一刻，她便聽了出來。
沈默彈的，竟是分毫不差！
當聽了一段，她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震撼與激盪，在巨大的驚喜衝擊下，她眼眶中的淚水，一度快要奪眶而出。
這一刻，她腦中忽然想起沈默說過的話，芳心不由劇烈*。
到了她這個境界，耳朵何其刁鑽？
可她聽完了整個前奏，才驀然發覺一個讓她驚恐的事實。
沈默的琴，彈得比她還好，而且分毫不差。
要知道，沈默從頭到尾，僅僅只是看了一遍琴譜啊。
這世上，真的會有如此妖孽的人麼？
“殿堂級……”
許婉清已經不知怎麼形容自己的感受。
驚喜，震撼，還有一絲淡淡的悔恨。
她後悔自己，之前竟然嘲笑沈默不懂鋼琴。
原來……她纔是那個井底之蛙。
“許小姐，你打算聽兩遍前奏麼？”
就在她震撼的無以復加時，沈默平淡的聲音忽然傳入她耳中。
許婉清臉色一變，急忙壓下內心所有的情緒，當前奏結束的一瞬間，續上了自己美妙的歌喉。
兩人的銜接，可謂是珠聯璧合，毫無違和感。
僅在一瞬間，許婉清便進入了狀態。
到了如今，她終於可以確定，沈默在鋼琴上的造詣，遠遠超過她從前御用的鋼琴師。
甚至，遠遠超過她。
他對節奏的把控，早已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
她原以爲，自己要用盡渾身解數，去彌補沈默的不足。
可當琴聲響起，沈默卻成爲了主導的一方，一直遷就着她的聲音。
如此一來，許婉清可以毫無顧忌，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節奏。
在適應了一段時間後，許婉清彷彿是如魚得水。
這種舒服的狀態，即便是她再和自己的御用鋼琴師合作時，都從來不曾有過。
回看一眼正在專注彈奏的沈默，許婉清看着看着，漸漸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