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人震驚的是，他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虛僞做作，和後方的白文良三人截然相反。
他真的在笑，笑的讓人毛骨悚然。
這個才新上任一天的蔡家家主，已經下定決心要跟沈默和談嗎？
和談，的確是一個好辦法。
可問題的關鍵在於，雙方還有緩和的餘地嗎？
以蔡家目前的虛弱，沈默要是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那豈不是成了傻子？
衆人思索間，蔡黎明已經帶着白文良三人走到沈默面前。
周靜已經完全醉了，可還認得出蔡黎明三人，眼中帶着一抹警惕。
“你們……也想喝？”
蔡黎明淡淡一笑，沒理她，而是轉頭看向了沈默。
“這第一5e36ba16杯，黎明敬沈公子殺了文澤！”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衆人皆是瞳孔一縮，心頭彷彿被一柄重錘敲擊。
這蔡黎明，果然瘋了！
然而，不等衆人反應過來，蔡黎明已經再度斟滿一杯，又一次舉向沈默。
“第二杯！黎明敬沈公子逼迫父親退位！”
所有人聽到此處，心中一片麻木。
沈默面色依舊淡然，心中卻並沒有看上去那麼淡定。
他現在幾乎肯定，眼前這個蔡黎明，同樣是個非常難纏的人物。
“這第三杯……”
蔡黎明雙眼微眯，手腕一翻，將杯中酒盡數灑在地上。
“五天以後，元旦之日，黎明請沈公子赴廣湖燈會。”
“屆時，黎明再敬公子！”
沈默擡起頭，首次正視着蔡黎明，驀然冰冷發笑。
“你莫不是以爲，我缺你蔡家一杯酒？”
蔡黎明並不動怒，從容一笑道：“黎明以爲，公子會去的。”
兩人對視半晌，面對沈默這樣的武道高手，蔡黎明竟是分毫不讓。
場中衆人，均是神色肅穆。
所有人都想錯了。
蔡黎明這三杯酒，並不是爲了求和，而是戰書！
這個並不被蔡東來看好的兒子，並不準備讓蔡家就此沉淪。
這五日後的廣湖等會，是蔡黎明和沈默的第一戰。
如果不出意外，應該也是最後一戰。
蘇城的歷史走向，將會在這一天，徹底改寫。
儘管在場衆人，沒有一個是等閒之輩，可一想到這場決戰，每個人都情不自禁激動的顫抖。
所有人緊緊盯着沈默的臉，等着他的反應。
平心而論，換做是他們，絕對不會答應赴會。
既然蔡黎明敢提出來，說明贏的把握不小，沒必要這個時候去犯險。
在他們注視下，沈默沒有搖頭拒絕，更沒有點頭同意。
他只是凝視着蔡黎明，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
“我曾聽蘇城人說，蔡家兩子個個庸碌無能，如今看來，這番話大抵出自庸碌之人口中。”
蔡黎明收回目光，悵然笑道：“蔡家，是祖輩留下的蔡家，黎明……不敢斷送。”
沈默點點頭，同樣笑道：“那麼五日之後，就勞煩蔡家主備酒了。”
蔡黎明也不意外，躬身笑道：“期待與公子對飲！”
“不用了。”
沈默搖頭笑笑，平淡道：“備一杯足矣，你死後，酒歸你！”
“黎明，也是這樣想的。”
兩人說完對視一眼，同時大笑起來。
像一對多年未見的老友，笑的酣暢淋漓，笑的恣意縱橫，笑的……殺機凜然。
足足半晌，蔡黎明止住笑容，拱了拱手道：“黎明告退！”
沈默道：“不送。”
蔡黎明走了，一如來的時候瀟灑從容。
從他進門到離去，總共說了不到十句話。
可每一句，都在衆人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望着蔡黎明離去的方向，每個人眼中，都多了一絲意味深長。
此時周靜還在撒酒瘋，坐在桌子旁指點江山。
蘇婉瑜和蘇念在一旁勸阻不住，只能求助的看向沈默。
沈默遙看了一眼魏家祖孫，起身道：“我們也該走了。”
魏傳志和魏銘祖孫仍舊坐在原地，一如之前惆悵，壓根沒看向這邊。
沈默說罷，輕輕在周靜後背點了兩下。
原本還在張牙舞爪的周靜動作一僵，軟軟倒在蘇念身上，發出了勻稱的呼吸聲。
四人起身，相繼離開了宴客廳。
一直等到沈默背影消失在視線裏，整個宴客廳裏那肅然的殺氣，才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當這一羣蘇城最頂級的人物回過神來時，每個人身上，都已是冷汗涔涔。
李松楊顫抖着手點了支菸，強自鎮定道：“蘇城的天，要變了。”
陳嶽林厚着臉皮討了支菸，苦笑連連道：“今日過後，我們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沈公子救過我的命，我宋家，願爲他肝腦塗地！”宋天陽斬釘截鐵道。
……
回到臥龍山莊。
一家四口靜默無言，來到臺階下，蘇念輕咳一聲，目光瞥了眼沈默。
這上百層的臺階，他揹着周靜顯然上不去。
沈默也不多說，把周靜換到自己背上。
“哇！”
沒等走出幾步，周靜張開嘴，哇哇大吐。
沈默臉色一變，身子晃了晃，差點沒當場把周靜丟出去。
周靜吐過之後，口中碎碎唸的嘟囔起來。
“小陳、小李！你們兩個過來，周姐有事問你們。”
“我問你們，你們是不是都我怕我女婿？”
“沈默……沈默到底是什麼人？”
“哇！”說話間，又是一口。
蘇念都看不下去了，趕緊說道：“沈默，你媽喝多了，你多擔待。”
沈默點點頭，緩步向上走去。
蘇婉瑜和蘇念緊隨其後。
周靜吐了兩口，意識清醒了一些，低頭拍打着沈默臉頰。
“沈默啊！”
“我在！”
周靜翻着白眼道：“你是不是還在怨我？”
“沒有！”沈默搖頭。
“那你爲啥，連一聲媽都不肯叫我？”周靜再度迷迷糊糊道。
沈默身形一頓，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複雜。
就連蘇念和蘇婉瑜，也同時停在原地，目光中帶着些許擔憂。
沈默張了張嘴，喉嚨彷彿堵住了什麼東西。
足足深吸了好幾口氣，沈默才終於平復下來。
“媽！”
這一聲‘媽’，聽上去要多彆扭就多彆扭。
這個久違十五年的稱呼，對他而言，還是太陌生了。
一旁的蘇念和蘇婉瑜，眼眶皆是有些溼潤。
三人同時看向後方的周靜，此時的周靜，再度發出了勻稱的呼吸聲。
沈默收回目光，忍不住搖頭失笑，暗罵自己矯情。
周靜醉成這樣，能聽到他說話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