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殿裏，北羽攤開沈天豪送來的輿圖，臉上笑容愈發濃郁。
這一刻，他目光盯着上方的丘壑，顯得有些癡迷。
“天豪兄，多謝你贈的星辰大海！”
“阿坤！”
他喚了一聲。
很快，坤尊者出現，咧嘴一笑：“師兄！你叫我？”
“在我北域境內設幾個路卡！”
“嗯？”坤尊者有些不解，“爲何？”
北羽沉吟片刻，道：“就說楚天碧喬裝易容，帶着沈默的屍體闖入了我北域領地，對過往的行人嚴加盤查。”
“所有人都要查？”坤尊者倒吸了口涼氣，露出一抹苦逼之色。
北羽沉默了下來，搖頭道：“那倒是不用。”
“那主要查誰？有沒有針對的目標？”坤尊者搓着手問道。
北羽左右看了看，沒有吭聲，而是在手心寫了個‘炎’字。
坤尊者一看，不禁倒吸涼氣，目露忌憚之色。
不過忌憚歸忌憚，他沒有多問，直接領命而去。
……
人間。
距離沈默歸來，已經十幾個小時。
此刻他昏睡的不大的小房子裏，站滿了人族武者。
這些人，主要以葉輕塵和楊家興爲首，乃是昔日沈默生死與共的夥伴。
此刻望着沈默那宛如死了一樣的安靜模樣，許多人皆是眼眶泛紅。
沈默的死，就像是天空最耀眼的一顆星，劃過一個時代的長空墜落。
衆人已經聽說了沈默的三魂還沒離體，因而還不相信沈默真的死了。
“老沈啊老沈！本來還準備等你歸來，咱們兄弟聚在一起把酒言歡，誰知道你小子不夠意思，準備丟下哥幾個。”
周蒼滿眼悲傷，抱着炎陽刀像個受了委屈的小胖子。
葉輕塵呼吸也有些不大自然，罕見的紅着眼睛。
“你要是死了，這人族第一天才名號，便歸我葉輕塵了，你聽見沒有？”
“他是在放屁！”
楊家興沉聲道：“你不在，他最多跟我並列第一！”
“隊長。”
徐依然哇的一聲就哭了。
作爲最早一批跟沈默冒險的人，沈默在她心目中，不光是一個夥伴，還是長輩一樣的存在。
從一個不諳世事的乖乖女，到現在動不動就坑殺仙域武者的腹黑蘿莉，徐依然能有今天離不開沈默的栽培。
如果當初沈默沒有發掘出她的潛能，可能他現在還是還是和從前一樣，在帝都當個廢物混喫等死。
古寒黎雲二人更是雙目紅腫，世家弟子還好些，豪門弟子心目中，沈默就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他們的守護神。
隨着徐依然崩潰大哭，屋子裏，也傳來幾聲啜泣。
諸如柳依依、祝無雙等女子，都是嚎哭派的主要代表人物。
其中混進去的不明成分的人物周蒼，在分貝上可以和徐依然鬥個不相上下。
或許是因爲此前又吸收了兩個真神人魂的緣故，沈默此刻意識格外的清醒。
聽到這一聲聲的哭喊，他也是心累的不行。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說不出的感動。
縱然他這次真的不行了，有這麼多人相送，他也不覺得孤單了。
哭了一同，周蒼擦了擦眼淚，看向角落裏一臉悵然的蘇婉瑜和穆紙鳶。
“行了行了，讓她們和老沈待一會吧，我們去外面等着。”
一時間，屋子裏只剩下許久未見的穆紙鳶與蘇婉瑜。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氣氛也一下子變的尷尬了一些。
過了一會，穆紙鳶起身，不自然道：“你在這裏吧，我……去外面等你。”
“穆師姐。”蘇婉瑜喊了一聲。
穆紙鳶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
蘇婉瑜吸了吸鼻子，低聲道：“你還記得，我說過的，極陰之脈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嗎？”
“嗯。”
穆紙鳶點頭。
蘇婉瑜抿了抿嘴，低聲道：“倘若當初我與他分開，成全你們的話，他應該已經是一位父親了……”
穆紙鳶豁然轉頭，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你想多了，我如今，是穆家的主事之人，早已在爺爺墳前立誓，終生不嫁。”
“他也不行麼？”
“亦如是！”
丟下這句話，穆紙鳶頭也不會，大步向外走去。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從脖子上摘下一枚龍凰珠，輕輕放在了門口的椅子上。
再擡步，已然消失在了房間中。
只留下後方，一臉悵然的蘇婉瑜久久呆立，不知該說些什麼。
沉睡中的沈默，此時也是一陣悵然，心中說不出的是什麼滋味。
關於穆紙鳶對他的感情，大概是已經是整個人間共通的祕密。
但一如她當初愛的決然，離開時，也是絲毫不拖泥帶水。
一句穆家主事之人，便將自己與沈默的距離拉開到了天涯海角。
倘若此番他還能不死，那麼星辰大海纔是他的征途。
而反觀穆紙鳶，她則是選擇了另一條路，成爲世家家主。
按照人族千年來的固有習慣，世家之人往往留在後方，幾乎很少會來北疆了。
等同於，他要是沒死的話，身旁可能出現的金戈鐵馬，再與穆紙鳶沒有半點關係。
那留下的龍凰珠，倒也不是穆紙鳶絕情，只是爲了表達自己的決心。
兩條路，終究還是選擇了過去最討厭的那一條。
這大概，便是難以抗爭的命運！
蘇婉瑜安靜的陪在沈默身旁，靜默無言，只是眼淚唰唰的往下落。
她不知道陪沈默坐了多久，只記得自己說了很多很多話。
從兩人過去初相識，到如今陰陽兩隔。
五年的時光，彷彿一轉眼，便從指縫中溜走了。
忽然，門開了。
蘇婉瑜回頭望去，便見到凝兒揹着行囊，安靜的站在門口。
一如從前，那般冷酷幹練的模樣，只是眼眶中的一抹紅潤，彷彿出賣了些東西。
她遠遠望了一眼沈默，而後聳了聳肩。
“果然死透了，他們沒騙我。”
“你這是……”
蘇婉瑜望着她身後的行囊，微微凝了凝眸。
“道別！”
凝兒吸了吸鼻子，淡淡道：“我要去追尋我的身世了，他要是還活着，我便不想來了。
但現在，一走了之似乎欠妥，就當最後做個訣別吧。
這一別，應該便是永別……”
說完這句話，凝兒同樣轉過身。
在出門的剎那，她終於還是沒忍住，腳步停在門口，輕聲道了句‘謝謝’。
再擡頭，決然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