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變得有些慘白，內心仍然無法消化那巨大的恥辱感。
頭顱，在大荒武者眼中，是最重要的部位，也是尊嚴的象徵。
被人踩踏頭顱，便相當於尊嚴被人無情踐踏。
特別是，對方還是自己的仇人，一個境界只有五脈的武者。
急火攻心之下，董嚴只覺得喉頭一甜，差點當場吐血。
他雙目通紅的盯着沈默，眼中帶着刻骨的恨意。
“我要你死！你今天必須死！”
唯有鮮血，才能洗刷恥辱，這同樣是大荒的法則。
直到此時，場外心潮起伏的衆人，才終於一個個的反應過來。
南宮臻身旁的隊伍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反觀卞恩身旁，人人如喪考妣。
在這最後一場戰鬥開始之前，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戰鬥會進行到這一步。
本來一招就能解決的對手，董嚴硬生生拖到了現在。
但話說回來，戰鬥進行到這一步，能說是董嚴廢物嗎？
其實不然，換做場中任何一個人去，在面臨與董嚴相同的情況時，都沒什麼辦法。
要怪，就只能怪沈默對武學的掌握太透徹，外加一丟丟連他們也說不上來的運氣。
卞恩低喝道：“董嚴，你在搞什麼！不要在玩兒了！”
一直到此刻，他還在認爲，董嚴並未出全力，而是在戲耍沈默。
可唯有董嚴自己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盡了全力。
眼前這個討厭的傢伙，說強也不強，可那熟練到近乎變態的拉扯能力，卻讓有種有力無處施展的感覺。
就像是一頭大象抓一隻老鷹，就算活活累死，估計也只有被戲耍的份。
“好像，有希望了。”
孟雲長激動地拍着大腿，興奮不已。
話音未落，一旁便傳來海無月潑冷水的聲音。
“沒那麼容易，剛纔那一次正面碰撞，他消耗也很大，可能已經到了極限。”
幾人這才連忙看向沈默，這才發現，沈默氣息紊亂，單薄的褲腿中，傳來陣陣輕微的顫動。
他的雙腿，在發抖。
風一吹，沈默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身形輕輕晃了晃。
這一幕，更加加深了衆人心中的猜測。
卞恩同樣敏銳的觀察到了這一點，在場中大喝道：“他力量透支了，殺了他！快趁現在殺了他！”
另一邊，董嚴消耗同樣很大，但龐大的力量底蘊，讓他無所畏懼。
就算經過剛纔一番折騰，現在還剩下至少一成力量。
在仇恨的驅使下，他直接激發了屬於自己的潛力，爆發出不亞於平時兩成的力量。
這股力量，對於普通的六脈武者而言，都很難招架。
對於眼前搖搖欲墜的沈默而言，更加無法抗衡。
看着雙方的實力差距，宋仁再度興嘆。
“蘭師弟，已經做得很好了，可這根本是不可彌補的差距，都怪我，沒能和南宮一樣，多堅持一會。”
“也怪我，沒有再堅持一會！”南宮臻主動攬鍋。
海無月三人，默默低下了頭。
即便失敗，也是隊伍的失敗，恥辱是每一個人的，他們並不能逃脫干係，否認自己是一個弱者的事實。
不過此時，海無月看向沈默的眼中，已經不再有輕蔑和瞧不起。
這一戰，輸的心服口服。
“認輸吧……”
南宮臻揉了揉眉心，有些不甘的道。
海無月點點頭，邁開腳步，向着雲珊走去。
“三師叔，我們認……”
“不要認輸！”
就在海無月話剛要出口時，擂臺上，忽然傳來沈默平靜的聲音。
海無月嬌軀一震，錯愕的回頭望向沈默。
“可是你……”
沈默深吸了口氣，將微微佝僂的脊背，重新挺得筆直。
“我對南宮師兄的承諾，還沒有做到！”
南宮臻雙目猛然睜大，那素來冷漠的臉上，閃過種種複雜情緒。
宋仁咧嘴一笑，低聲道：“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海無月抿了抿嘴，一言不發，默默退回了南宮臻身旁。
雲珊嘴巴微張，幾次想要說些什麼，終於化作一聲嘆息。
擂臺戰進行到這個地步，她很開心，因爲她在這批弟子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從未見過的東西。
血性！
在踏上武道路上的第一天，便會有教導你，武者要有血性。
但殘酷的世道，會令人逐漸變得圓滑，泯滅最初的血氣方剛。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說的，正是此時的沈默。
董嚴聽完沈默的話，從最初的憤怒、屈辱，到現在，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只要沈默還沒認輸，他就還有洗刷恥辱的機會。
他通紅的眼中，此刻已經看不見別的東西，只有沈默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卞恩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別再失手了！”
董嚴絲毫沒聽進去這句話，目光死死盯着沈默。
那僅剩的力量，在仇恨的運轉下，涌遍全身。
“給我死！”
董嚴爆喝一聲，作勢掠出。
然而就在出手的瞬間，他忽然瞪大眼睛，眼裏露出見鬼一樣的神色。
他清晰感知到的，眼前沈默的氣息，正在飛速攀升，轉眼間，已經臨近巔峯狀態。
董嚴腳步蹲在原地，眼裏滿是駭然。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作弊，他一定作弊了！”
當他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場中卻有另一人，比他還要驚駭。
“卞氏祕術，這是我卞氏王族的祕術！”
卞恩不顧一切的驚呼，一句話，將所有人心中的疑惑解開。
順便，給了董嚴狠狠一巴掌，並告訴他，沈默沒有作弊。
這句話，引起的轟動，更勝過沈默此前與董嚴的交鋒。
“他怎麼會卞氏王族的祕術！莫非是主上大人教給他的？”肖強緊皺眉頭，望向沈默的眼中，掩飾不住的嫉妒。
卞恩搖頭，篤定道：“不可能，這是老王主親傳給我父親的絕學，主上也不會，她當初還曾親自向父親討要過。”
“那爲什麼他會？”肖強接着問道。
卞恩聽完，整個人變得失魂落魄，喃喃道：“是啊，他怎麼會呢……”
事到如今，這場戰鬥的勝負，對他而言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家傳的絕學流入外人之手，他是卞氏王族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