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做貨郎擔的那些年 >第35章 範相公中舉
    範修,今年已經七十有二的高齡。

    作爲一介書生,他也算活的比較久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

    範修二十五歲考中秀才,之後又繼續考了四十五年舉人,參加鄉試十五次,次次落榜。

    這平陽城都快成了他的第二故鄉。

    儘管過了年齡,但老人家倔的很,每次鄉試開考,還會趕來這平陽城湊熱鬧。

    看着那些朝氣蓬勃趕考的學子,他似乎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十年寒窗苦讀無人問津,一朝高中舉人門庭若市。

    考取功名,成了無數讀書人唯一的目標。

    爲之奮鬥,爲之頭懸樑,錐刺股,爲之瘋魔。

    範修始終是放不下,即便垂垂老矣,命不久矣。

    即便一隻腳都踏進棺材板裏,他還是期盼有高中舉人,出人頭地的一天。

    開窗見殘花,

    夏日無新芽。

    平陽五十載,

    蹉跎生白髮。

    不經他人苦,又怎麼真正理解別人心中的悲傷呢。

    這首詩雖然簡單,卻很好表達出了範修對自己一生的感嘆。

    這時候,王大力纔算略微理解範修心中的苦悶。

    人生在世幾十年,時也命也誰都說不清。

    有的人就是運氣好,坐在風口,一飛沖天。

    有的人辛苦拼搏半輩子,還是隻能在最底層默默的負重前行。

    找誰說理去。

    找不到呀,氣運這事,老天爺都管不了。

    王大力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前生。

    接近而立之年,卻也只能混跡在富土康之中。

    累死累活掙點工資。

    交了房租水電費,扣除人情來往,再有點娛樂活動,一個月下來,攢不下多少。

    說好一起奮鬥的那個她,也不辭而別,去了他鄉。

    辛辛苦苦工作,攢了點錢想回老家買房,卻發現房價跟坐了火箭一樣蹭蹭上漲。

    錢越攢距離首付反而越遙遠。

    唉,人生苦短。

    還是在大商帝國做個小小的貨郎擔安逸。

    不用每天拼死拼活,看老闆臉色,也沒有賺錢買房那如大山一樣的無形壓力。

    一個字,就是安逸。

    再看茶樓裏。

    範修傾訴完自己的人生,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也不在長吁短嘆。

    只是,王大力知道,範修根本沒有放下。

    王大力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一首詩。

    便拿起筆墨紙硯寫了起來。

    昔往……

    寫到這,扔下筆不寫了。

    範修在旁邊看着,王大力實在下不去筆。

    他寫的毛筆字實在太醜,難登大雅之堂。

    相比之下,範修那首詩的字就頗有大師風範。

    筆走龍蛇,剛勁有力,十分美觀。

    畢竟人家寫了幾十年,天天寫,日日練。

    “範大人,要不您給我代筆?”

    王大力一句大人,給範修喊的老臉笑容燦爛,就像秋天裏綻放的老菊花。

    “掌櫃的你念吧,我來寫。”

    老人拿起毛筆,王大力緩緩念出一首詩詞。

    昔往日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此朝夕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覽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聲落,筆停。

    王大力記得這是一首李白的詩詞,高中語文必背詩詞。

    他略作修改,但也算不要臉的幾乎照抄過來。

    畢竟,大商帝國可是沒有李白這號詩仙存在的。

    “好詩!好詩!傳世佳作!無可匹敵!”

    範修手捧自己書寫的詩詞,一雙老手顫抖不已。

    能夠親眼見證一篇絕世佳作在自己面前誕生,這世間哪還有如此暢快之事。

    範修有些顫顫巍巍,問道:“王小友,不知這篇詩詞之名……”

    老人家說到這,滿眼放光,看着王大力。

    王大力哪還不懂這範修的意思。

    “範大人,拿好筆,你且聽好了。”

    說罷,停頓了一會,急得老頭扎耳撓腮。

    “詩名叫做……嗯……”

    範修握筆的手顫抖不已。

    “就叫,平陽城大力茶樓贈範相公修,如何?”

    範修老淚縱橫,王大力剛說完名字,他早已寫好。

    讀書人圖的什麼,功名利祿。

    他範修苦讀一輩子聖賢書,是什麼都沒有撈着。

    而有了這傳世佳作,他範修的名字必然會流傳千古,萬世不絕。

    這範修站起身就要走。

    王大力趕緊攔住可他。

    “範大人,您這是?”

    “呵呵,老夫縱橫平陽城鄉試界也有幾十載,今有這佳作問世,老夫就是豁出去命,也要把這佳作傳揚出去,令其傳唱千古。”

    這老爺子,頓時榮光滿面,似乎年輕了許多歲。

    爲了這名聲二字,讀書人還真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王大力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範修立刻又坐了回去。

    王大力說的是。

    範大人,您還想不想中舉?

    範修腦袋有點懵,點了點頭。

    王大力繼續說道:“當然,不是真中舉,而是讓你體驗一遍中舉的感覺,過了一遍身爲官員的人生。”

    “王小友,你在蒙我吧。”

    “範大人,我有必要嗎?”

    王大力掏出五方質要。

    “按了指印,一試便知。”

    範修遲疑了一會,最終按下手指印。

    南柯一夢丸。

    範修就着一杯清茶服下,然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王大力走出雅間,帶上房門,留下老頭子獨自享受自己的春秋大夢。

    夢中,範修回到了三十三歲。

    出榜那日,範修還在家苦讀。

    突然,只聽到一片鑼響,伴隨不少馬蹄聲,範修大驚失色,推門一看,居然有三人縱馬入了他家院子。

    範修剛要呵斥。

    卻見一人躍下馬,對範修拱手道:“範老爺,恭喜您,高中啦!”

    範修愣在當場。

    另外兩人已經拴好馬匹,也是對着範修拱手道:“範相公,恭喜您呀,中了舉人了!”

    說着要討喜錢,範修這纔回過神,一人給了不少銅板,樂的來人笑開了花。

    不多時,二報,三報,賀喜的鄰里鄉親都來了。

    範修又是撒了不少幣出去。

    後邊的就不多說了,範修沒有瘋。

    幾年後當上了七品縣令,也算是清廉奉公,官路走的慢,但也平穩,最後告老還鄉之時,已是正四品大員。

    衣錦還鄉,成爲鄉梓的驕傲。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過眼雲煙罷了。

    範修醒來時,發現自己依舊趴在大力茶樓的桌上,身下是那首平陽城大力茶樓贈範相公修的詩文。

    時間不過纔過去一盞茶的功夫,範修就像又經歷了一輩子一樣。

    這大力茶樓,這王小弟,真乃神人也。

    範修拿着那首詩離開了。

    他要把這首詩傳遍平陽城,傳遍大商帝國。

    我範修即便不中舉,也能名留千古。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