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寥寥數人跟着獅子朝黑手套所在的囚室走去。
而來來往往的獄警們恍若沒看到獅子他們般,以涇渭分明的姿態,忽視了他們。
辛永元跟在獅子身後,看了眼警惕的黑手套的手下們——此刻屬於四層的放風時間,所有囚犯本都該在操場,但既然黑手套因爲身體原因沒有去,那麼他的小弟們自然也有一部分留在了這裏。
他們走出囚室,站到黑手套的囚室外,形成一層阻攔獅子前進道路的人牆。
辛永元側頭徵詢的看了眼獅子。
獅子步伐飛快,絲毫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
“獅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人牆最前端有人開口道:“要跟年羅會開戰?”
獅子在人牆前停下腳步:“讓開。”
“年羅會還沒到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地步。”人牆讓開條路,狽爺不緊不慢的走到最前方。
見是狽爺,獅子囂張的態度稍稍收斂幾分:“我來找人。”
“來年羅會的地盤上找你的人?”狽爺揹着手,他年紀不輕,在年羅會也算元老,幾多浮沉,如今跟着黑手套進了星獄,又極得黑手套信任,在四層大小也算是個人物。
獅子揚眉:“黑手套昨晚帶回來個人,我的。”
狽爺露出思索的表情,一旁有人低聲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你是說那隻小白兔?”狽爺朝身後緊閉的囚牢看了眼:“說笑了,據我所知,他跟你好像沒什麼關係。”
獅子沒有跟他進行口舌之爭的興趣,他撩起眼看狽爺,漫不經心道:“要麼把人交出來,要麼我進去。”
狽爺揚眉,病懨懨的老人忽而顯出一股崢嶸氣勢:“看來,你是真沒把我們年羅會放在眼裏。”
隨着他的話,身後的人牆紛紛握住手裏的武器,盯着對面寥寥數人,擺出戰鬥姿勢。
獅子帶的人少,跟對面的人一比,哪怕是肉眼估算,都能得出獅子這邊的情況不容樂觀的結論。
但對峙的兩方中,神情更慎重的反而是年羅會這邊。
因爲獅子在他們對面。
而對方能從四層最底層成爲跟黑手套並列的頭目之一,靠的就是他的武力值。
氣氛緩緩凝固,燃起火藥味。
眼看混戰一觸即發,有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峙。
“幹什麼呢?”林異走近,看了眼明目張膽拿着武器的人羣,臉瞬間拉長了。
“都放下武器,你們當這是哪呢?”他握着警棍敲了敲一旁的欄杆,充分彰顯獄警的權威:“都怎麼出來的?趕緊回房。”
人羣朝他投去視線,大部分人的神情可以一言以蔽之:這傢伙誰啊?腦子有問題?
火藥味瞬間從對峙的兩幫人中轉移到了他們跟林異之間,比起跟獅子對峙時的沉重壓力,面對看起來像是個小白臉,壓根沒搞清楚狀況的林異時,衆人的心理壓力緩解了許多,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
狽爺皺起眉,打量林異,從記憶裏找到熟悉的身影。
他擡起手,制止了躍躍欲試的人羣:“林異?”
躍躍欲試的年羅會小嘍囉們沉默的在這位陌生獄警和狽爺之間視線來回,反應了過來,收起囂張的氣焰,徵詢的看狽爺。
“你怎麼來了?”狽爺皺着眉,語速緩慢:“會長有別的吩咐?”
林異看了眼獅子。
狽爺順着他的視線轉向獅子。
獅子詫異的目光在林異身上停了許久,見林異看向他,絲毫沒掩飾自己的驚訝:“你來這裏……醫生知道嗎?”
醫生?狽爺爲這個陌生的名字微微揚眉,一旁有人附在他耳邊再度低聲嘀咕了些什麼。
“他當然知道。”林異輕描淡寫道:“倒是你,我記得你的房間應該不在這裏吧?”
“醫生知道?”獅子嘀咕了一句,確認了醫生確實是衝着黑手套來的這個猜測。
“放風時間要結束了,你最好立刻回去。”
獅子收回思緒,朝人牆後緊閉的囚牢示意了下:“林獄警,據我所知,這裏還有個徹夜未歸的囚犯,你不管管?”
徹夜未歸?
林異皺起眉,跟着看了眼緊閉的囚牢,視線落在狽爺身上。
狽爺慢吞吞道:“哪來的徹夜未歸?不過是放風時間過來串門而已。”
“既然如此,放風時間快結束了,也是時候讓他回去了吧?”獅子的脾氣一貫不好,此刻之所以能壓着脾氣跟狽爺你來我往,也不過是出於一個很簡單的原因。
既然黑手套都快死了,那他何必摻和進去?
黑手套現在就是漩渦中心,任何人跟他搭上關係,都會面臨被一併拉下深淵的危險。
狽爺看了眼林異,林異皺着眉頭看他,氣氛有些微妙的浮動。
狽爺跟林異不熟,有過幾面之緣,但因爲負責的部分沒有重合之處,所以也沒進一步的交往——但對方出現在這裏,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狽爺沉思了幾秒,揮了揮手,人牆散開,回了各自的囚牢,將身後緊閉的囚牢展露在他們面前。
“我來?”獅子環顧了圈格外沉默的狽爺和林異,率先打破沉默。
“不用。”狽爺轉身,還沒動作,緊閉的門自己開了。
在場人皆是一愣,將目光落到了門後人身上。
不是黑手套,是另一個人。
這場衝突的起因,被稱爲小兔子的人。
林異的視線在對方身上停頓,然後明白了爲什麼獅子跟黑手套會因他產生衝突。
他長的很好看,好看到一舉一動皆可入畫,像是稀世珍寶,在燈光下散發出攥奪心神的光芒,又像是被精心捏造而成的造物,連畫風都跟星獄格格不入。
他站在那裏,好似有光照亮了他所在之處,一切暗沉、陰鬱便在光中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小塵埃。
林異意識到他注視對方的時間太久了,久到超出了正常的打量時間,變成了欣賞。
他艱難的回過神,目光下移,落在了對方脖子上過於醒目的淤青上——新鮮的淤青,能辨認出人類的指印,甚至足以讓旁觀者清楚想象,對方在不久前的某一刻被人掐着脖子,直面死亡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