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爲自己驚人的發現而震驚,甚至覺得自己找到了無法構建江奕奕行爲基準的關鍵原因——因爲他是一個自認爲自己是個好人,但實質上喪心病狂的瘋子。
他本身的自我認知和行爲就存在矛盾,那作爲觀察者的他們因此被誤導,以至於無法得出準確的人物形象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如果將這個因素考慮進去的話,或許他們就能對江奕奕得出準確的分析結果。
魔術師腦海裏冒出了這個念頭,忍不住有些顫慄——醫生的神祕面紗終於要被揭曉了嗎?藏於無人得見處的陰影終於要露出真實面貌了嗎?
如果清楚星獄在構建江奕奕的行爲基準時,遭遇了多少分析不斷被推翻否定的過程,那大家就應該能稍稍理解魔術師此刻的激動了。
他看起來有點激動,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麼。
江奕奕注視着魔術師,猶豫幾秒,秉承着高尚的道德標準,提醒對方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必須提醒你。”
魔術師看向他,他的眼睛裏有因發現了驚人的祕密而產生的光,亮得驚人。
“不管你對我做出了什麼樣的猜測。”江奕奕笑了笑,語氣平靜且篤定:“那都是錯誤的。”
魔術師的情緒瞬間從最高點回落到最低點,那些浮躁又飄然的情緒在江奕奕平靜的語調中瞬間泯滅,將冰冷殘酷的現實重新拽到他面前。
不管他們是否能通過這一點解析出江奕奕的行爲準則,江奕奕的高危險性依舊存在。
接觸,對話,甚至眼神觸碰,都可能成爲被對方影響的媒介,在這種情況下,他該慶幸的不是他們終於可以進一步瞭解江奕奕,而是江奕奕對自己的這個錯誤認知。
不管怎麼樣,認爲自己是個好人的瘋子,總比壞的隨心所欲的瘋子好一點……吧?
魔術師無法篤定的說出這句話,因爲江奕奕並不會給人這種錯覺——相反,他身上帶着奇異的氣場,讓人篤定他是一切死亡和鮮血的起因。
更確切的形容,他站在那裏,那麼,這裏有且只有一個秩序。
他決定了一切,所有人都如此篤定的相信着。
不過,星獄最底層跟其他地方不同,這可不是一個能輕易建立起個人秩序的地方。
魔術師看向前方顯得過於張揚和銳利的建築。
不瞭解星獄最底層的人,總會對此有些不切實際的猜測,唯有真正步入其中,他們纔會清楚爲什麼這裏會被稱之爲地獄。
守門人安靜的等了些時間,沒等到魔術師的再度開口,他平靜的在魔術師的名字下加了個關注的符號,纔開口打破了沉默:“走吧。”
他朝一幢邁出一步,又有些突兀的停下腳步,回頭在林異、簡思、瘋子身上看了一眼。
“1-002是單人間。”魔術師從他的動作裏反應過來,接茬道:“林異是特殊看管者,我們會安排員工宿舍,至於其他人……”
他停頓了下,側頭去看守門人。
守門人盯着江奕奕,一言不發。
“我們會安排其他房間。”魔術師笑眯眯道:“看在醫生的份上,可以額外給你們安排雙人間。”
瘋子的瞳孔轉動了下,首次開了口:“不、不行。”
“不行。”魔術師也爽快的給予了回答:“規定就是規定……”
他察覺到江奕奕的視線,稍稍停頓了兩秒:“這可不是我們不近人情,而是爲了保證你們能活久一點。”
他虛按了按不存在的帽子,語氣浮誇:“醫生住的地方,你們隨隨便便跟過去的話,會死掉的。”
他轉頭看向江奕奕:“事實上,我也無法理解這一點。”
“醫生應該很清楚,過於弱小的存在會在陌生的環境裏輕易死亡。”魔術師瞥了眼簡思:“他們跟醫生不是同類人,醫生也不是需要同伴的人,那醫生爲什麼要帶他們下來呢?”
“是因爲醫生篤定自己能庇佑他們?還是因爲其他我們不知曉的理由?”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魔術師不僅不怕死,甚至還格外的忠於職守。江奕奕有些感嘆,雖然他方纔已經警告過對方一遍了,但對方依舊沒有放棄探尋他的想法。
江奕奕有些欣賞他了——事實上,江奕奕欣賞所有無畏生死的人。
所以,這一次,江奕奕大方的給予了他答案:“後者。”
魔術師敏銳察覺到了他態度有所鬆動的現象,雖然不清楚理由,但他飛快抓住了機會,繼續追問:“介意跟我分享下具體的理由嗎?”
“在說出理由之前,我必須得澄清另一件事。”
他語氣冷漠道:“瘋子的生死跟我無關。”
魔術師毫不意外的點着頭:“確實,瘋子通過審覈的理由,跟醫生無關。”
“至於林異和簡思……”江奕奕看了眼林異:“前者是獄警,後者嘛……”江奕奕停頓了下,瞄了眼對方身上無比醒目的極端危險的標誌,誠懇道:“他不會死。”
不會死是個什麼形容?魔術師順着江奕奕的目光看了眼人畜無害的簡思,沒看出對方哪裏像是“不會死”,恰恰相反,對方完全是一丟進五層,就會被瞬間啃噬的弱者。
簡思的疑惑並不比其他人少。
相反,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近乎震撼的情緒——原來,在醫生眼裏,我有這樣的潛力嗎?
無論多危險的地方,都能活下來嗎?
簡思從未想過自己在死亡面前能做到什麼地步,前不久才脫胎換骨,學會不在恐懼死亡,不在疼痛下屈服的簡思,理所當然的覺得不再恐懼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但江奕奕的這句話,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會質疑江奕奕的判斷,準確來說,在場所有人都不會質疑江奕奕的話。
所以簡思被自己所具有的潛力震撼了。
等等?爲什麼作爲被評價的當事人,你也跟着露出了震驚-驚訝-恍然大悟的表情?
魔術師真的不是想質疑江奕奕,但……簡思這個人吧,他也真的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這種程度的脫胎換骨,在魔術師他們眼裏,根本不算什麼。
任何一個——即使是方纔那些在建築裏的囚犯,也可以輕易殺死簡思。
現場沉默了兩秒,守門人這次是真不耐煩了,雖然他大部分時候都很空,但不代表他能在江奕奕身上浪費這麼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