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瘦弱,再加上各種肢體語言都極爲畏縮,以至於大部分人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很難將對方跟變態畫上等號,甚至個別人還會產生某種愛護弱小的本能反應。
但事實上……
異常者是排在李一河後的第一人。
這意味着他的綜合實力評估——結合能力、性格、危險性、武力值之後,得出的綜合實力——遠比假面高。不止高了一點,而是整整三個序號的差距。
這已經是一個無比直觀的提醒了。
異常者盯着地面,聲如蚊吶:“不是我。”
這是江奕奕遇到的第一個,撒這種毫無意義的謊的能力者——甚至讓江奕奕對能力者的固有印象產生了衝擊,讓他開始思考,或許真不是對方做的可能性。
只有膽怯的凡人會因爲害怕承擔責任而試圖撒謊隱瞞如此顯而易見的真相,能力者根本不會對此感到膽怯,甚至不會覺得這有任何問題。
他們只會理直氣壯甚至得意洋洋的宣告這確實是他做的,將此作爲自己炫耀的憑據之一。
異常者的操作超出了江奕奕的認知,以至於江奕奕不由朝他身後的其他人投去了狐疑的目光,如果不是異常者的話,那難道是……
李一河?不可能,江奕奕直接排除了他的嫌疑,這個計劃未免太過粗糙,不符合對方的手筆。
起源?不太可能,這不是他的愛好。
雖然江奕奕尚未足夠了解對方,但之前的有限接觸,提供給了他足夠的信息——關於起源的小癖好,絕望而又破碎的靈魂,纔是他的最愛。
收藏家?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的小癖好顯而易見,跟這種陰險的惡趣味背道而馳。
江奕奕狐疑的目光重新落到了異常者身上,浮起真切的疑惑:“我不覺得你有撒謊的必要。”
起源在一旁提醒江奕奕:“醫生,這傢伙可沒有底線。”
異常者稍稍側了側頭,瞥了眼起源。
“你看,他還記仇。”起源雙手抱胸道:“卑劣的普通人即使成爲了能力者,也只會放大他本性之中的卑劣而已。。”
江奕奕:“在這個前提下,你們居然還能和平共處?”
“醫生,你忘了另一個前提。”
白滄走到江奕奕身旁,提醒他:“在此之前,我們能見面的機會可不多。”
“而正面對上的話,”假面不甘示弱,跟着站到江奕奕身旁道:“異常者無法輕易殺死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死神默默上前,發現江奕奕站着的那一節樓梯站滿了人,擠不下更多的人了。
他停下腳步,凝視站在前方的假面。
如有實質的目光讓假面回頭,瞥見死神的表情,他得意洋洋的朝對方咧嘴一笑,挑釁之意毫無掩飾。
死神接收到了他的挑釁,他看了眼被他隨手放在一旁的□□,又看了眼江奕奕的背影,到底沒有伸手拿起它。
這些細微的對峙和互動,沒被江奕奕察覺,所以他也未曾知曉,就在方纔的那一剎那,身後險些再度蔓延起戰火。
異常者的手緊捏着衣角,聲音愈發微弱,但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說辭:“不是我。”
江奕奕邁出腳步,站到異常者所站的臺階上。
異常者飛快朝後挪了一步,跟江奕奕保持着距離:“醫生離我太近了。”
“我需要一個答案。”
江奕奕伸手,手尚在空中,還沒碰到異常者,對方緊攥着衣角的手一晃,在視網膜上留下一串虛影,按住了江奕奕的手,阻止他進一步的動作。
“如果你堅持否認的話,那我只能用我的方法來得出答案。”
江奕奕沒因爲他突然的動作而停下話,在說完之後,才側頭看了看緊握着他的手腕的另一隻手:“但現在看來,你有不同的意見?”
異常者能感受到手下鮮活的生命力,不同於他們,江奕奕對格鬥一竅不通,脆弱的皮膚上沒有絲毫曾握過兵刃留下的痕跡,讓異常者清楚感受到久違氣息——來自星獄之外,屬於普通人的氣息。
脆弱且無助,愚蠢且惡毒,會被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輕易激怒,然後製造出超出想象的死亡現場。
異常者喜歡這個——在進入星獄之前,他對此樂此不疲。
但在進入星獄後,這個小愛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限制,畢竟這裏沒有讓人發笑又能製造笑聲的普通人,只有一羣,同類。
異常者對尋找同類沒有興趣,在獨自前行的路上,也不需要這種多餘的存在。
他嘗試着在做些什麼,但還沒來得及欣賞他的成果,就被星獄迅速察覺了異常,並得到了更嚴密的“保護”措施。
江奕奕出現在他的忍耐即將消失的前一刻,爲他帶來了新的樂趣。
比起欣賞同類的互相殘殺——說真的,這可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甚至不需要異常者做什麼,他們本身就在重複着這些——他對突然出現的醫生更感興趣。
江奕奕的剋制讓他跟那些愚蠢的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而異常者最擅長這個。
讓那些“好人”,直面自己內心深處的惡魔,然後做出選擇,在墮落中墜入地獄,爲他上演一出出好戲。
異常者舔了舔脣,飛快瞥了眼江奕奕,江奕奕的平靜讓他幾乎無法停止顫慄。
這是他所見過最完美的融合了剋制和冷漠的存在,他剋制的像是值得敬佩的道德楷模,但同時,他又冷漠的像是對一切的死亡和犧牲毫無觸動的反社會人格。
毫無疑問,他根本不是什麼道德楷模,他的內心深處藏着遠比最惡毒的普通人更可怕的深淵。
一旦釋放,就會製造出超乎想象的好戲。
如果不是異常者十分清楚,他跟江奕奕之間存在客觀的實力差距,他可能真的會按捺不住此刻的情緒,暴露出他此刻難以掩飾的激動。
但他打不過江奕奕。
準確來說,掌控現場局勢的,是江奕奕而不是他。
所以他將這一切隱藏的很好,即便是顫抖,也更像是某種無法抑制的恐懼,而不是興奮。
“這個答案,重要嗎?”異常者聲音有些顫:“不管有沒有那把長劍,都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他們依舊會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