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營造良好的談話氛圍而付諸努力的一切並沒有起到它應有的作用,無論綠植多麼茂盛,陽光多麼溫和,微風多麼舒適……都無法驅散前幾次對話帶來的壓抑。
畢竟不管對方現在看上去多麼正常、無害,到最後都會展露出真實的內在——一個瘋狂的糟糕靈魂。
既然如此,那也沒必要再進行一遍彼此心知肚明的試探了——江奕奕在重複了三遍這種過程之後,已經深刻意識到這究竟是一件多麼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瘋狂不會因爲僞裝而消失,糟糕的靈魂也不會因爲看起來像個好人,就真的變成好人。
江奕奕坐在熟悉的位置上,稍稍沉思兩秒,正準備開門見山直入正題,對方先開了口。
“醫生,爲什麼會選擇白滄呢?”
起源身材高大,長相粗獷,嗓門極大,單憑外表很容易給人留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第一印象,當然,如果真有人這麼覺得,那他的結局一定不怎麼美好。
“我一直等着看白滄被徹底拒絕之後的場景呢。”起源對此感到無比遺憾:“不管是醫生跟他反目成仇,還是他被醫生徹底擊潰,都很值得期待。”
“當然,如果醫生被他擊潰了的話……”起源臉上流露出了由衷的期待:“我也很期待,隨之而來,發生在醫生身上的一切。”
江奕奕閉上了嘴——顯然,對方也壓根沒打算走流程,在對話一開始就選擇了“自爆”。
“爲什麼白滄能如願以償?”起源無法想通這是怎麼發生的:“不管怎麼想,醫生跟白滄都無法達成一致。”
起源看向江奕奕,緊皺眉頭,無比困擾:“白滄想要的是醫生,而醫生不可能成爲其他人的附屬品……”
“醫生妥協了?”起源注視着江奕奕,否定了這個猜測:“不可能,如果醫生會妥協,那就不是醫生了。”
“那隻能是,白滄退而求其次了?”起源找到了原因,立刻正襟危坐,提醒江奕奕:“醫生,你別被他騙了,那傢伙爲了達成目的,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用最顯而易見的事實來證明自己的論點:“他可是1-001。”
“醫生應該很清楚,這個序號究竟意味着什麼。”
“他所說的每句話都不值得信任。”
起源說完,用期待的目光注視着江奕奕,對江奕奕就此幡然醒悟,跟白滄決裂的期待,毫無掩飾。
不知道爲什麼,最近提醒他這一點的人似乎格外的多。
江奕奕有些奇異的開始思考自己在其他人眼裏究竟是什麼形象,如果說之前李一河和簡思覺得江奕奕不該知曉他們的合作是別有所圖的表現,讓江奕奕覺得自己被小瞧了。
那現在,一再收到來自不同人士的熱心提醒,開始讓江奕奕懷疑自己在他們眼裏究竟是什麼形象。
爲什麼每個人都如此熱心的提醒他,所有人都不可信?
江奕奕將這個疑惑問出了口:“是什麼讓你覺得我不清楚這一點?”
起源楞了兩秒,伸手撓頭:“可能是因爲醫生一直表現的像個好人?”
江奕奕愈發疑惑。
起源解釋道:“在常人的認知中,‘好人’不總是天然對所有人懷抱着信任?”起源說到這裏有些不確定:“應該是這樣吧?”
“但在我們看來,‘好人’愚蠢、輕信……”
他還沒細數幾個特徵,反應過來這個話題的指向性,強行更正道:“當然,醫生跟愚蠢沒有任何關係,這些屬於普通人的缺點,也無法類推到醫生身上。”
起源停頓了幾秒:“所以,果然還是醫生以往的表現,誤導了我。”
“醫生從來沒對我們表露過警惕,”起源語氣輕鬆的總結道:“也沒展露過對我們的瞭解,醫生在我們面前,更多的是自我剋制和約束。”
“這很容易讓人產生某種錯覺。”起源注視着江奕奕道:“某種能輕易擊敗醫生的錯覺。”
“畢竟我們最危險的,不是我們所擁有的能力,而是我們的瘋狂。”起源輕描淡寫道:“足以染黑一切純白的靈魂,破碎美好的心靈,摧毀堅韌的信念和意志。”
“醫生給了我們這種錯覺,”起源的語氣逐漸平靜:“所以,能力者們接二連三的朝醫生投去了視線。”
“不是因爲醫生的能力征服了我們,而是醫生的魅力……”起源翹了翹嘴角,輕聲道:“征服了我們。”
“誰會想錯過醫生呢?”
起源此刻的表現跟方纔截然不同,他用龐大的體型說出了無比柔和的話,就像是大象突然靈活的跳起了舞,充斥着某種身材和靈魂的格格不入。
“錯過最完美的獵物?”起源手指在桌面輕點,聲音愈發柔和:“那未免太愚蠢了。”
江奕奕往後靠了靠,靠在椅背上,眉梢微皺:“我以爲我已經證明了……”
江奕奕看向起源,黝黑的目光倒映出對方的身影:“這種愚蠢的小把戲,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
起源輕點桌面的手指一頓,幾乎是無法控制的將視線投向注視着他的那雙眼睛。
沉默沒有維持多久,江奕奕中斷了對視,在情況失控之前。
“我知道,你們擅長這些,心理學、暗示、催眠、邏輯……”江奕奕手指在桌面輕點,他的目光在人物面板上的“新世界”技能一掃而過,道:“但如果你看過我的檔案,那你應該清楚,我纔是醫生。”
“擅長外科手術,以及心理學的醫生。”
起源的目光在失去對視後,下意識追逐着江奕奕的視線,直到他反應過來,才停止了這個下意識行爲。
“沒錯,我很清楚這一點。”起源收回手,絲毫沒有試圖催眠江奕奕但被當場抓獲的不好意思:“只是試一試……”
起源恢復了大嗓門:“反正醫生有着足以讓人欽佩的道德底線,不會因爲這種無傷大雅的試探而殺人,不是嗎?”
“這一招,異常者也用過了。”試圖激怒他,找到足以被操縱的人性弱點,這些異常者都試過了,當然,他也用他的死亡作爲了最後的回答。
起源撓了撓頭:“那有點難辦啊,異常者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情,我就更做不到了。”
起源獨立苦惱了幾秒,忽而看向江奕奕:“醫生,你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