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寒霜棲月 >第20章 第二十章 合夥作弄“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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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介立刻便懂了。

    原來,南疆的少數部落自古流傳着一種叫做“走婚”的制度。即爲適齡女子同時選定多名中意的男子,孕育胚胎。最終誕下的繼承人,將由母親的家族對幼兒進行撫育,藉以維繫整個母系氏族的繁衍與延續。

    而身爲南疆未來繼任者的少巫,爲了“儘快誕下繼承人”,自是比一般的女子多出了些“特權”。但這“特權”卻也是把雙刃劍——由各氏族族長遴選本部族內相貌人品盡皆優秀的青年才俊,向大巫推薦,“以備不時之需”——所以,某一任少巫便想出了聯姻的方法,想借武力強大的保護者的力量,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換言之,某種程度上意味着,聯姻的這個對象:未必能夠行使夫君的權利,卻要被迫履行丈夫才需要履行的保護義務。

    望着韓介震驚到不知該說些什麼的表情,周鈺恆也嘆氣道:“所以,這次的聯姻,說得好聽點,是尋個擋災避禍的守護者,說得難聽些,怕是個用完後便可以被遺忘的角色吧。”他又搖了搖頭,“唉,難啊。”說完,挺無奈的笑,“誰願意做這麼個身份尷尬的名義上的夫婿?但已求到了魔尊這裏,又不能不管。”

    他說完話,見陳欺霜猛得伸出手來抓自己的胳膊,明顯是打算說話的樣子。但他苦於自己的一對兒金魚腮,急得說不出來,只能猛捶胸口向下順氣,卻也抽出間隙,對着韓介“唔唔唔”的直搖頭。

    但是韓介的目光好似黏在面前的空酒杯底般,就連思緒也早已越過面前的兩人,不知飄向了什麼地方。

    在聽到陳欺霜的嗆咳聲和周鈺恆替他拍背順氣的拍打聲時,才從失神中清醒過來,連忙站起身幫陳欺霜斟了一杯酒。

    他看着陳欺霜又快又急的喝下那杯酒,愁雲慘淡的笑,站着沉吟着思索了片刻,問周鈺恆道:“她需要的那件攸關性命的東西是什麼?沒有別的途徑,或者別的什麼交換條件能夠獲得麼?”

    周鈺恆搖頭:“別的辦法都已經試過了。這算是唯一還能讓步的條件了。”

    韓介又問:“我曾聽那圖朵的妹妹阿米娜提起:自老魔尊東征始,那條不成文的陋習已經廢除了。所以說,她現在同意沿襲舊制,是因爲大巫的那個條件麼?那她自己願意麼?”

    周鈺恆笑了:“自然是不願意的,否則又何必來求魔尊?”

    他將陳欺霜面前的酒杯與自己的茶杯調換,又替他倒了一杯茶水,卻沒料想陳欺霜猛喘着緩過氣後,抓着周鈺恆的手腕,問的第一句話是:“那你是決定要跟那圖朵回南疆去幫她解決麻煩了麼?”

    周鈺恆輕挑眉毛訝然道:“你是從哪裏得來的結論?”他放下茶壺似笑非笑,“我可從沒有這樣說過。”

    “既不打算幫忙,卻又故意提出這件事讓哥着急。如果真有這麼爲難的話,你們還能笑得那麼開心麼?想來也是已經有了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他指的是周鈺恆與那圖朵兩人在酒樓正門處的談笑。

    一語驚醒夢中人。

    韓介長舒了一口氣,又氣又笑:“小恆你、你幾時,唉—”他坐了回去,表情也比剛纔輕鬆了許多,督促周鈺恆道,“到底是什麼解決辦法。趕快說來聽聽。”

    周鈺恆被揭穿了也不顯窘迫,只微笑着,對陳欺霜做出了一個“你等我們回去再算賬”的威脅似的口型,看陳欺霜故意氣自己般,對自己回敬了一個面無表情、冷冰冰的吐舌頭,順勢就揉了揉他的腦袋。

    一邊回答韓介道:“辦法是教主想出來的。他說‘既然大巫覺得嫁娶的姻親關係還不夠穩固,那麼,入鄉隨俗,我可以送人前去五毒教入贅。至於其他多餘的規矩——哈!死傷之類的小事就不要再來麻煩我了。’——哦,這是教主的原話。雖說並無先例,但也挺有道理的,對吧?”

    他在兩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中,笑了笑,解釋道:“大巫平白多了一名助力,又有魔尊作靠山,自然喜不自勝。而一向善待‘自己人’的五毒教,自然也不會再爲難爲部族增添人口的少巫。算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了。”

    他說話間,看見陳欺霜忽然做賊般,慌忙將尚未喫完的點心紙袋,折折卷卷、收進了懷中,於是很自然的將話意一轉,表情嚴肅的說道,“只不過,關於人選方面——我向教主推舉了畢先。至於原因,想必也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釋了。”

    說曹操曹操到。白虎隔着房門在門外連打數個響亮的噴嚏後,用力擦着鼻子,大聲嗚嚕着應了一聲:“喊我麼?都別心急。爺爺我這就來了。”

    說着,撐着單拐,連點幾下,“咣”得一腳踹開了房門,哈哈哈笑着:“看,我像不像畫冊上面的那個‘鐵柺李’?哈哈哈哈。”

    他在表情殊異各自古怪的三道視線的交匯下,疑惑的伸手掐了自己仍完好的那半張臉,似恍然大悟般沒心沒肺的哈哈笑了起來:“這都怎麼了?也不說話?是看到發呆了麼?因爲爺爺洗得噴噴香,所以就他孃的認不出爺爺來了吧?哈哈哈!爺爺我自己也是。我可真是從小到大,就沒洗得這麼幹淨過。還是什麼撒過花瓣的花瓣浴。阿嚏!”忙吸了吸鼻子,又哈哈哈,“就是他孃的太香了!”

    他邊說着話,邊拄着單拐“噠噠噠”的奮力向內跳着,“說到洗澡,爺爺上次的洗澡是在——”他好像突然回憶起某些慘烈的片段般,倏地收起臉上的笑容,猛得縮着脖頸打了個寒顫,故意躲開周鈺恆似的繞了大半個弧線,一屁股坐在了陳欺霜的另一邊,靠着陳欺霜,氣虛力竭的降了半個聲調,“……是、是在半年前吧。”

    畢先這麼一洗,果真是白淨了許多,恢復出了全身曬得勻稱的健康小麥色。眉梢上挑,一雙眼尾也隨着眉梢的弧度上揚,吊睛的小老虎眼睛裏,風光無限。加上一貫哈哈大笑時露出的一對兒小虎牙,獸齒的吊墜,犬齒的裝飾,帶了幾分山野氣息的敞襟的穿衣方式——頗有幾分老虎成精之後變得人模人樣似的感覺。

    他見陳欺霜推開自己後,面色平靜的對自己說了句:“恭喜。果然你纔是最適合遠行的人選。”先是摸不着頭腦的“啊”了一聲,又聽見他緊跟着不鹹不淡的補充着,“只不過,這個‘不要臉’的稱號,以後還是要少用的好。”

    “這是……什麼意思啊?”畢先茫然四顧。

    又聽見周鈺恆也跟着說:“你在教中應該也再沒有別的牽掛了。”又豁然開朗般的連連點頭,“也對。聽說你連後補的人手都已經提前着手安排好了。真是有心了。血盟教會永遠記住你的。來,我敬你——快別說話了,先喫菜。你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我都會盡力幫你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