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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全給你,梅乾菜肉酥餅,艾草青團,鹹蛋黃豆沙酥……你喫,你喫,好喫。——他孃的你是怎麼一眼認出朱雀是假冒的呢?爺爺怎麼看不出來。”
“不管是真是假,動過手後再說話。”
“噗——你當真?”
“當真。不過其實不難認。反倒是他假得這樣的明顯,你爲什麼還會上當?——味道都還可以,不太甜,也不夠甜。我給你帶了洞庭小銀魚、叫花雞、竹筒糉子、桂花糕、蟹黃湯包、糟醉雞……許多天裏攢下來的。你鼻子靈,聞聞,餿了沒有?”
“他孃的你拿爺爺試毒哪?——明顯嗎?不明顯啊?——嚯,你小子連籠屜都帶來了?五花八門,這麼一大堆,你是從哪裏變出來的嗎?也沒見你扛着什麼包袱啊……唔唔、哎不對呀,你這孫子,你是從咱們老窩一路逛喫逛喫享受道這兒來的?!你都他孃的不擔心騷包孔雀的安危嗎?”
“不擔心。”
“好你個……”
“朱雀清醒後第一時間就寫信通知我了。”
“那我呢?我……”
“喏這些,這個,這個,還有那些,都是他找人安排和準備的:跟小孩兒常玩的尋寶遊戲似的,喫完一樣東西以後纔派給我一個錦囊。幼稚。在幾地的酒樓間繞了一大圈,耽誤了好些時間。我嫌一個一個找過來太麻煩了,乾脆一次全搶了過來。不過,你的確切位置,我是從教主那兒得來的。”
“那可是爺爺自己主動上報的!捎帶還有這個假孫子的消息。——嗯。這個好,這個炸荷花和藕夾好喫。他孃的,那時候這個假孫子剛戲耍完爺爺,害爺爺誤以爲後面出現的‘財神爺爺’會是真的。其實,一般人都會這樣想吧?”
“不能。而且這幾日教主應該已經知道替身存在的事情了。”
“啊?這話什麼意思?”
“朱雀留給我的信中也提到過,他會錯開與‘周鈺恆’的相遇。”
“所以這是、哇、哈、哈,你們全都知道在我身邊的是個假的,只等着瞧爺爺出大丑、鬧笑話了?!哦,啊,昂,我說你怎麼能一照面便認出這是個假的。你們是聚一塊兒拿我當傻子耍嗎?”
“不能。只是這一時刻的正好的假的。朱雀此刻是真的在江南。否則,我也不會不遠萬里的從北地奔到南面來。”
“哦,啊,這倒也是。是吧。你再詳細跟我講講,爺爺腦子裏面有點兒繞。”
“沒了。我知道的只有這些。”
“沒了?怎麼就沒了?那朱財神現在躲在哪兒?爲什麼還不出現?”
“最後一個錦囊只說,本月二十四,花少門主首演《西廂》當日,他一定會在擷華樓現身。此刻在哪兒,他有他的用意,我不知道。”
“你這不是挺知道的嗎?偏要問一句,答一句。”
“我不知道。更沒辦法‘問一句、答一句。’”
“你他、我他娘,當我沒說,我從沒說過,也沒問過。行了吧?既然這樣,你是怎麼當場斷定‘此大尾巴不是彼大尾巴’?而且吧,你們纔講過幾句話?爺爺都被這孫子、嗚嗚嗚、爺爺好慘呀——倒沒喫什麼苦,反正就是正遛反遛的捉弄折騰了十幾個來回。小青呀,兄弟,你早些派個手下通知我也好嘛。”
“哇哈哈他孃的,你是在罵哥哥眼瞎嗎?別以爲我聽不出啦你話裏的意思。而且,啊哈哈哈,你還敢當着我的面提那些糟心事?你近前來瞧,那個朝歌夜弦的冤大頭,帶出你這隻狠心黑肺的小狼腿子,你瞧,瞧仔細,我的這半邊臉,你打的。仔細瞧瞧,都地老天荒了,至今還沒消腫呢。”
“不能。我仔細瞧了,這是新傷,我看得出來。”
“你…你還敢犟嘴?你,你們兩個弟弟,惹我氣、惹我急、惹我牽腸掛肚,欺負我、戲弄我、拿我尋開心。這些,我統統忍了。可是現在,你們竟然、竟然對對我做做過的諸多惡行矢口狡賴了?心痛哪。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們是想要我的老命嗎?”
“沒有。我錯了。”
“稱呼呢?叫小白哥,態度誠懇些。多說幾句好聽的。”
“小白哥,我錯了。我沒想要你的老命。你給我,我也不想要……”
“……那個,行了。這還差不多。哎,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可是有句實話我非講不可——你這是新傷。不是我打的。”
“你還提?嗚哇啊呀,爺爺快被你氣死了,氣得爺爺仰天躺這兒了。告訴你,別動我啊,我是不會起來的。”
“你躺這兒這傷也不是我打的,更與你是否起來沒什麼關係。你該找到弄傷你的人,或者你告訴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廢、廢話!還什麼?哥哥還能再親回去嗎?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扯不清楚,你今天怎麼囉裏囉嗦的廢話有那麼多?”
“……好。我走。”
“別走,別走啊!別說這些了。咱倆可以換個問題嘛。來,你教教我,你是怎麼一眼區分出這個人與騷包花孔雀的差別的?”
“我看的。”
“他娘!我不知道要看嘛?我這不是沒看出來嘛!我在這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連花孔雀右眼皮上的這個芝麻粒大小的小傷疤都照搬了,他們兩個單從長相上可瞧不出什麼破綻啊。”
“但我知道他不是朱雀。”
“你……快把齒關叩緊了。爺爺教你聽聲‘PIA’——‘呱唧脆’!”
“我懂了。你可以靠推測。朱雀脫險後首先會找玄武,或者我,而不是留在你身邊纏着你。無論他長成了什麼模樣。”
“哎沒吧。不光我,這兒不是還有小秋兒嗎?後來小秋兒要去練戲,我們三人才暫時分開……分開?!對啊,不是分開了嗎?這麼簡單的道理爺爺怎麼會繞不開呢?笨啊。”
“還有。”
“還有?”
“朱雀即使不來找玄武或是我,也會先回教內見教主;即使不見教主,也會陪着花少門主;即使不陪花少門主,也會着手處理分壇賬務;即使不處理分壇賬務,也會各處巡視商鋪、銀莊、糧倉、武器行……無論他長成了什麼模樣。”
“行了,夠了,不用說了,也不必說了,他孃的爺爺懂了。敢情爺爺在你們幾個心中,永遠是敬陪末座的那一個,是大棗的核、甜瓜的皮、葡萄的枝枝椏椏,是最不中用的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