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寒霜棲月 >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 星河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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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

    “嗯。”

    “你覺得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

    “那個,呃,長篙順水漂走了。”

    “……我知道。”

    “那爲什麼連搖櫓,就是那個船槳,都沒有?”

    “……我嫌它老舊又破爛,有礙觀瞻,順腳踹下去了——我的錯。”

    “什麼時候的事?”

    “……在你還沒上船的時候。”

    “我還沒上船的時候?這樣啊,撈不回來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怎麼靠岸?用手劃?”

    “不要,容我替我們否決掉這個提議。既累,又危險,而且慢,小心掉下船去,還是等人來接我們吧。”

    “像這樣在船上乾等着,等到天亮?”

    “嗯,先這樣,呆一會兒。小霜,來我這裏,坐。”

    周鈺恆將手伸進懷裏,摸出並攥緊一隻舊棉布布袋,布袋仍留有經久不散的藥香,他緊緊攥着,攥得掌心微汗,輕輕抿了抿脣,慢慢舒出一口氣,擡頭,堅定地凝視陳欺霜,張口欲言:“——”

    “朱雀,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我看不如我泅水回去,再喊人回來接你吧。”

    周鈺恆一把握住陳欺霜的手:“不行,我不贊同,太危險了。假如你不小心嗆水了怎麼辦?假如你不小心磕破頭或是撞傷腿怎麼辦?假如你被水草纏住了怎麼辦?假如你手腳抽筋身體不受控制了怎麼辦?”

    “不能,水不深,不能那麼倒黴……不能吧?”

    “怎麼不能,完全有可能。而且,你忍心留我一個人,呆在這種四面困水的地方嗎,你忍心嗎?我弱小,無助,又怕水,遇上稍大一些的魚跳起來都會被嚇破了膽……”

    “停。打住,你不能。那你……堅強些?朱雀,你勇敢一點,我很快就能游回來。你放心,我水性極好,即使漂着,也一定會堅持到漂回來救你。”

    “……雖然我聽後深爲感動,但是,細細思考過後,怎麼反而覺得後背陣陣發涼了呢?小霜,你不是有意要嚇我的吧?”

    “不能,你別害怕,你實在害怕的話,我也可以悄悄的回來,不讓你發現……呃,我都在亂說些什麼,你當我沒說話吧。”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交談,望向對方眼裏,莫名其妙地笑作了一團。

    “我水性也極好的,曾經。可以咬着蘆葦稈,在水底潛上一整天也不嫌倦。”周鈕恆鬆開握緊陳欺霜的手,改爲與陳斯霜十指相扣。他的指溫猶冷,笑容也極苦,“但有句話不是這樣說嗎?‘善騎者墜於馬,善水者溺於水’,藉以形容我,再恰當不過了。我不希望同樣的經歷,重複地發生在你的身上。”.七

    陳斯霜點點頭,他搔了搔周鈺恆的掌心,道:“我懂了。我可以鳧水推船,拿手勾住船沿,把腦袋露出水面,這樣子不能嗆水。”

    他說着,又點點頭,掙脫周鈺恆的手,迫不及待交叉拉起上衣襬,要脫衣服。

    “不行!小霜不行!”周鈺恆急急拽住陳欺霜,也替陳欺霜拽緊已露出半截後腰的衣服。

    周鈺恆長長吁氣,撞靠在陳欺霜的肩頭,掩住眼底的晦暗,一面又搖着頭低笑了起來:“我該拿你怎麼辦啊。小霜,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竟能第一時間想出這麼多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不是忙於埋怨責怪我,嫌棄我是個累贅,你都不生我的氣嗎?”

    “不生氣。你又不見故意的。”

    “可是,還是不行啊,我暈水,看見你跳下水,會忍不住嚇到暈過去的。”

    “嗯,不用你。”陳欺霜推開周鈕恆的腦袋,敲敲船板,“你躺下,儘管暈過去,可以交給我,等你醒了,我們就上岸了。”

    “不行!”周鈕恆搶在陳欺霜再次褪衣服前,再次按住了他。這一次,是加上了兩條胳膊將人緊緊鎖進懷抱中的,“不行,小霜,絕對不可以,我不允許。如果讓人看見你被水浸溼的樣子,我照實說了,我會因嫉妒到發狂而直接氣死的。後果很嚴重,我、會、死、的。”

    “……呃,那個,那你還真挺容易死的啊。”

    “可不是嗎?我是死是活,全靠你了。咦?你剛纔想了些什麼?我總覺得你話裏有話啊。”

    “沒有,不能,不能。你別撒嬌,好冷,還有,快放開我,很熱。”陳欺霜屈胳膊肘不自在地掙了掙,“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朱雀,你老實說,你難道是故意的嗎?”

    “故意?哦,故意的呀。故意在你面前出醜露怯膽小無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我自己都厭惡與痛恨自己的愚蠢和愚笨,原來我是故意的,哎呀,我好……”

    “別哎呀,你不慘。我覺得不能。我肯定你不能,嗯,好吧,你不能。只是,朱雀,我想不明白,既然你這麼怕水的話,我們可以找一艘更大一些的船,離有水的地方儘量遠一些,你爲什麼非要堅持由你來撐船?而且依你的性格……我說不好,很奇怪。”

    “不錯,若依我的性格,帶心上人出行,怎麼可能全無準備的租借這樣一條——寒酸,簡陋,陳朽,破爛的,舊船?哎、呀,簡直毫無誠意可言嘛。”

    “你在說誰?這條船,這個,朱雀,低頭,這個,就是你租的,寒酸,簡陋,陳朽,破爛,舊船,你租的。”

    “這不一樣,我——買下來了。”

    “……毫無誠意可言?”

    “咳,這不一樣。你還笑,小霜,你學壞了。你沒發覺這條船有些眼熟嗎?”

    “不眼熟。”

    “你再仔細看,難道真的一丁點兒印象都沒有嗎?”

    陳欺霜仔細的看,認真的想,搖頭道:“沒印象,不眼熟,但是,你會專程這樣問我,就表示我確實曾經見過它,什麼時候,在哪裏?朱雀,我不記得了,你直接告訴我吧。”

    “你不再猜一猜了?好吧。這條船就是當日教主帶你們賞花時所乘的那條船,教主撐着這條船,載過你們兩個,你跟右護法……哦,看來,你想起來了,我託人將它從蜀地運到了這裏。”

    “是教主命你……不能。所以,你爲什麼會知道?我從不曾將教主的私事手出來亂講。”

    “你不會講,教主自然也不會說。所以,你認爲呢?”

    “我懂了。朱雀,雖然我不知道你聽到了些什麼,但我有話要說。我只說我能說的部分:教主撐船,我身爲他的下屬和護衛,不可能看着教主撐船,而且,教主他一直從後面狠狠地瞪我,所以離岸不久,撐船的那個人就換成我了。我主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