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流光刺客 >第16章 霧裏看花
    一大早,林閬光着腳在櫃子前挑衣服。看畫展,穿得不能隨意,也不能太華麗。她徹底陷入糾結,在房間裏對着鏡子倒騰了一上午。

    正午過後,秦冬開車來到梁樓,便看到了與平常不同的林閬。她穿着一件針織開衫,淡雅裙襬隨風微動。頭髮半扎半灑,低頭間滿是嬌羞。

    秦冬有一瞬怔住,面龐閃過一絲不忍,繼而舒展化作笑容。

    林閬來到秦冬面前,雙手緊緊攥着斜挎包的帶子。秦冬紳士地爲她打開車門:“請上車,我的女士。”

    秦冬開車比三七沉穩一百倍。林閬伸了一個懶腰,又覺得姿勢不雅趕忙伸回了手。她稍稍扭頭看向左邊,秦冬正專注地看向前方。

    越靠近市區,風景越喧囂。她坐在車裏,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注意到路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半個多月前,她也是這奔波人羣之一。

    秦冬將車停在藝術廳外,他們一起踏進了畫廊。秦冬講起對畫作的理解,林閬的心思根本不在畫上。只覺得秦冬學識豐富,舉手投足皆是魅力。

    她的心頭升起惋惜,如果秦冬的人生軌道沒有偏離,這畫廊如今是否有他一幅?

    “秦冬,你現在還畫畫嗎?”林閬問出又後悔,幸好秦冬沒有介意。

    “我這雙手早就拿不起畫筆了。”秦冬釋懷一笑,“謝謝你今天陪我來看畫展。作爲報答,我也可以陪你去一個地方。你想去哪兒?”

    林閬認真思考起來,隨即流露笑意:“遊樂園!”

    旋轉木馬前,秦冬相邀。林閬搖了搖頭,指着不遠處的過山車:“我要玩那個!”

    在秦冬的訝異中,林閬不斷挑戰刺激項目。他們在歡呼聲和尖叫聲中穿梭,兩人玩得酣暢淋漓。

    海盜船上,秦冬與她肩膀相依,耳畔吶喊聲連連。林閬伸出手臂感受自由,頭髮在風中散亂,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秦冬被深深感染,情不自禁攬下她的手臂,將她的手指纏繞掌心。

    林閬的臉龐泛起霞雲,情愫暗自生長。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是我第一次來遊樂園玩。”

    兩人坐在椅子上休息,林閬接過秦冬遞來的甜筒,小抿了一口,慢慢說出來。

    秦冬的語氣很溫柔:“說出來你也可能不信,這是我第一次和女孩來遊樂園玩。”他伸手爲林閬整理耳邊碎髮:

    “我玩得很開心,你呢?”

    林閬不覺害羞低頭,甜筒在手中歪倒。

    秦冬接過甜筒,托起林閬的下頜,她嘴角沾了些奶油,他的頭慢慢靠近,將要吻上去。

    周圍熙攘變得無聲,林閬心跳劇烈。

    “哥哥,給姐姐買個髮箍吧!”

    兩人即將脣齒觸碰時,一個小女孩捧着塑料籃站在面前,稚嫩聲音喚醒了他們。

    林閬伸手捂住紅得不能再紅的面頰,秦冬笑着將她的手拿下,把甜筒放進她手裏:“再不喫就融化了。”

    他看向小女孩的籃子,對林閬打趣道:“小姐姐快挑一個,哥哥給你買。”

    “這個。”林閬指了指最上面的貓耳朵髮箍。秦冬拿起爲林閬戴上,轉頭問小女孩:“姐姐戴上好看嗎?”

    小女孩一臉天真地點頭,伸出手:“哥哥,髮箍二十塊錢。”

    林閬笑出聲來,秦冬將錢拿給了小女孩。小女孩笑容燦爛:“謝謝哥哥!”

    小女孩走了兩步,又轉身對他們說:“祝哥哥和姐姐白頭到老!”她俏皮地吐了下舌頭,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落日在天畔潑下火紅色的餘暉,柔和的光暈灑在地面上,照進林閬的心裏,騰昇縷縷溫暖。

    “林閬,我們回去吧。”

    秦冬起身,卻沒有拉住她的手。林閬點頭:“好。”她將包裝紙扔進了垃圾桶,跟上秦冬的腳步。

    不遠處,躲在柱子後面的跟蹤者再次舉起相機,按動快門定格畫面。

    秦冬開車時極爲專注,一言不發。林閬目光流轉,看到後視鏡裏戴着貓耳髮箍的自己,滿臉落寞。

    小女孩送給他們真摯的祝福,可是秦冬聽後並沒有展現出喜悅。難道是自己太敏感了嗎?林閬望着窗外陷入沉思。

    車子停在了馬路邊,秦冬的聲音響起:“林閬,我們去買今天的花。”

    花店裏清香四溢,各色花品鮮豔欲滴。林閬一眼便被紫色鳶尾吸引,還未開口,秦冬站在一列玫瑰花前向她問到:“你想要哪種顏色的玫瑰?”

    林閬走到秦冬身旁,每一種顏色的玫瑰都很奪目。她的目光落在最右邊的花束上:“紫色。”

    店主動作利落,三兩下包裝好,一束精緻的捧花放在了林閬的手裏。

    “秦冬,你爲什麼總是送我玫瑰花?”走出店門,林閬停下腳步,還是問出。

    秦冬轉身,笑容溫和:“因爲我只喜歡玫瑰。”他的聲音很動聽,“你不喜歡嗎?玫瑰象徵最熱烈的愛情。”

    林閬一時怔住,秦冬好似在問她,你不喜歡我麼。她的眼眸發亮,瞬間明白何爲“愛屋及烏”。

    “喜歡。”林閬笑容清淺,低頭輕嗅花香。

    秦冬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喜歡就好。”

    跟蹤的車裏,相機咔咔連拍。

    同一天,梁虹踏上了古奉巷。

    磚牆苔痕累累,石板縫裏冒出零星小草。梁虹的高跟鞋打滑,被臨安及時扶住:

    “小心,這裏的石板很滑。”

    臨安不動聲色,繼續說到:“南方潮溼,這種很久沒人住的巷子地面會長青苔。”他轉身提醒身後的張揚和昊子:“你們也小心點。”

    張揚和昊子點頭。張揚開口問:“虹姐,你那晚就是在這裏捱了順子一刀嗎?”

    梁虹擡頭注視牆面鐵牌,“古奉巷”三字飽含鏽跡。“沒錯,就是這裏。”

    她環顧四周,判斷出自己逃離的那條小道,在白天才看出它的狹窄幽深。

    “虹姐!”阿鋒從巷子裏走出來,身後跟着兩個兄弟。他的聲音在巷口迴盪:“都檢查好了,很安全。”

    梁虹伸手撫摸窄道的牆壁,回想自己那時在漆黑裏心涼奔跑。順子,你到底爲了什麼,將我引入絕路?

    “虹姐,你運氣真的沒得說。我們把這附近走了個遍。這條小道穿過去就是一個住宅區,還挺熱鬧的。對面這條是個死衚衕,幸好你當時沒有進這個巷子。”

    阿鋒的聲音響亮,讓梁虹的思緒突然清楚。

    這十字巷口,148號房子在南,他們由北而來,西處窄巷堆放着破舊籮筐。只有東面這一條,是自己跑出去的生路。

    那夜絕處逢生,是幸運麼?

    四個被自己打傷的男人,如果在第一時刻告訴了巷子裏的邀約者,他們若是要下死手,她不可能跑得掉。

    而順子,更是劃了她一刀就跑走,他明知道她的外套裏放着那把匕首,還是爲她披上了。

    梁虹邁步向古奉巷深處走去,她對148號房子充滿了好奇。

    “我們把這周圍的人打聽了個遍。嘿,還真讓我們碰上了!有個拆遷沒有搬走的老頭。他說那最裏面的房子,十幾年前確實有個女人跳了樓。她的兒子辦完喪事就消失了,據說她兒子在喪禮上沒流一滴眼淚。老頭記得可清楚了,當時鄰居們都罵那個兒子不孝順。”

    “那孩子,叫什麼名字?”梁虹沒有停下腳步。

    阿鋒搖了搖頭:“問了,可惜老頭不記得了。只說小名好像叫,叫什麼來着?對了,阿衡!”

    “我要親自去見見那個老人家。”梁虹腳步頓住,對阿鋒道:“帶我過去。”

    “老頭前兩天讓他兒子接出國去了。”阿鋒擺手道,“我本來想着今天把他帶過來,讓虹姐你見見。結果人沒影了,一問鄰居才知道。”

    “這麼巧。”梁虹失笑。

    阿鋒急忙認錯:“怪我想的不周全,如果知道他要出國,我早把他看住了!”

    “不是你的問題。”梁虹繼續向巷子裏面走去,“要怪就怪別人長着千里眼。”

    梁虹駐足於樓房前,盯梢的四個手下走過來打招呼:“虹姐。”

    “辛苦你們了。”梁虹揮手,他們退到一邊。

    爬山虎密密麻麻地佔據外牆,枝葉枯黃中泛紅,無聲訴說歲月的斑駁。

    小樓除了一扇大門,只有高處顯露一個窗口,爬山虎繞窗而行。

    梁虹心生蒼涼。顏乾媽背井離鄉,隱居在這個小城最幽深的角落。她當年,就是從那面窗戶跳下的嗎?

    梁虹站在窗戶照應的地面上,想象起顏乾媽躺在自己腳邊的身體。十幾年風雨沖刷,她的鮮血,早已埋沒在石板下的土壤。

    “臨安。”梁虹喚起身後人,發覺他始終未開口。

    臨安眼眸擡起,走到她身旁,聽她語氣平和地說出:

    “你說顏乾媽的孩子長什麼樣子呢?算起來也該三十歲了吧,他可能像乾媽一樣,長着一雙好看的瑞風眼。”

    梁虹回過頭來,伸手觸碰臨安的眉峯:“就像你的眼睛,乾淨清澈。”她隨即放下手來,繼續看向小樓:

    “他絕對不會長得像那個人,他絕對不能。”

    梁虹語氣強硬。一旁的手下面面相覷,着實不解,只見他們老大臨安,更是沉默不言。

    “讓兄弟們都回去吧,這裏不用再盯着。”梁虹對阿鋒吩咐。

    戚長誠昨日告訴她,負責售房的中介聯繫不上買巷子的嚴灼,對方似是刻意掛斷聯繫。

    嚴灼,阿衡……梁虹心裏靈光一現,產生想要應驗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