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閬！”何迎在身後喊住了她，“你終於來了！”
“迎姐。”林閬衝她一笑。何迎自然地將手搭在她肩膀上，又摸了摸她的額頭，笑說道：“不錯，燒也退了。”
“好幾天沒喝酒，嘴巴都饞了！”林閬走過酒架，目光流連在杯瓶。
何迎的高跟鞋在樓道落下聲音。“姐姐今天陪你喝個痛快！”
“還有我！別想把我撇開。開車的事交給三七了！”木頭在後面興奮地說，順手拍了拍三七的肩膀。
“三七當然也要喝，晚上回去找個代駕就行了。”何迎提議。
林閬在前眉開眼笑，自從與何迎海邊喝酒後，酒吧在心裏都變得無比親切。
來到這座城市後，她習慣了震耳的音樂，愛上了自由的氣息。二十多年循規蹈矩地生活，不曾逾越“乖乖女”的路線。她像是一個裹滿白繭的蟲子，現在正被遇到的他們一根根解開束縛。
或者是，她開始有勇氣解脫自我，迎面真正的自己。
林閬心情豁然，路過二樓時不禁停下腳步。
樓梯口的牆面，一張海報巨大醒目。晏揚天精緻的五官在寫真裏展露無遺，粉紅色的頭髮與朵朵櫻花相映。海報上清晰印着四個字：混血王子。
“告訴你一件事情，這小子現在是酒吧的香餑餑，火熱程度碾壓所有人。”何迎拉着她踏上二樓走廊，聲音有了幾絲譏諷。“晏揚天了不得啊，年輕小公關個個聽他的話。他們和八少爺對着幹，還自稱小王子。”
林閬大驚，想起當時晏揚天在自己面前說的話。沒想到只過去一星期，他真的做到了。
“別看晏揚天長得人模狗樣，據說他媽從前是站臺街有名的小姐，後來勾搭上一個老外出了國，結果那老外發現生出來的孩子一點也不像他，就一腳踢開了他們。”木頭在旁八卦。
晏揚天誇張的髮色在林閬腦海浮現。原來每個人都有難以啓齒的過往，而祕密隨時會不脛而走。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何迎補了一句，“天億他們的顧客幾乎被他搶走了一半。”
木頭在旁躥火：“趕緊把那小子辭了吧！這紅氣球快成他的天下了。”
“那些少爺都沒說什麼，我爲什麼要辭退咱家頭牌？我還要捧着他，讓他繼續發光發熱。”
何迎話語篤定。晏揚天的盛況不過如此，遠遠抵不上許忘川當年的一半。八少爺懶散多年不屑跟他鬥，新老公關的交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那不如各取所需，相安無事。
只是做人做事的底線，晏揚天一點也沒有。他太年輕猖狂，反倒成就了王子美名，延緩了紅氣球冬日的來臨。
何迎停步在一個包廂門前，門上沒有懸掛紅氣球，門把手上掛着一個紅吊墜。
“林閬，今天我們在這裏喝酒。”何迎拿出鑰匙，打開了包廂。
林閬霎時被房間裏的陳設吸引，華麗耀眼中是無與倫比的精緻。特別是牆邊高立的酒架，不同形狀的酒杯整齊擺放，在燈光照射下閃爍奪目。
三七和木頭先後走進來。木頭不由地感嘆：“嘖嘖，以前都是聽別人說，現在我終於親眼看到了！不愧是頭牌的包廂。”說罷激動地四處欣賞。
何迎的手指在沙發上游走，垂眸緩緩開口：“這裏是專屬許忘川的包廂，從他消失後再也沒有使用過。我每天派人打掃，保持這個房間的整潔。萬一他哪天回來了，至少紅氣球還給他留着一間屋子。”
“木頭，讓服務生送酒進來。”何迎擡起了頭，浮起嫣然笑意。
林閬倒滿酒，與他們一起碰杯。思緒翻涌，她口無遮攔：“迎姐，他們真的只陪顧客喝酒嗎？”
何迎輕笑，話音幽幽：“高級的公關抓人心，低級的陪客抱大腿。紅氣球只是一個酒吧，當然要有賣酒的人。至於其他，出了門都是自己的事兒，誰能管得了。”
木頭在一旁竊笑：“迎姐，你看我要是做公關，有沒有前途啊？”他有模有樣地倒酒遞杯。
何迎伸手彈了下木頭的腦門，“你一看就不行！倒是三七，還有點希望。”
正在喝酒的三七一口嗆住。
何迎打趣：“三七，要不姐姐帶帶你？”
“好了迎姐，放過三七吧！”林閬與她碰杯，沒想到引火燒身。
“那說說你的事，聽說你和聞少在島上待了一天一夜。看你這樣子，他應該沒對你做什麼。”何迎嘴角含笑，“還是說，你玩得很開心？”
“迎姐！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林閬伸手發誓，一臉認真，“我們把話都說清楚了。”
林閬哭笑不得，氣憤地瞪着一臉堆笑的造謠者。“木頭，我自認待你不薄。”
木頭趕忙擺手求饒：“小林姐你放心！這事交給我，我來幫你給大家解釋啊！”
“大家？”林閬無奈，“你還跟誰說了？”
木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消息傳得太快，我也沒想到。”
林閬正鬱悶，包廂的門被推開。嘉樹和秦冬出現在門外。
她一眼看到秦冬，他面龐有些消沉，笑容帶了些疲倦。
“原來是你們，我還在想誰會來這個房間。”嘉樹聲音通透，面龐平靜。他沒有走進來，消瘦的身形立於門邊。
“走吧，客人還在等着。”秦冬在後面提醒，隨即離開視線。
林閬黯然低頭，秦冬在想什麼？難道他聽說了自己和戚洺聞的傳言嗎？她不由地心慌，默默難過起來。
“林經理，一定要愛惜身體，你要明白活着是最幸福的。”嘉樹話語滿含溫暖。
林閬當嘉樹的話是對自己生病的安慰，笑笑點頭：“我會的！”她注意到嘉樹身形更加清瘦，不由道：“你也照顧好自己。”
嘉樹嘴角上揚，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慢慢關上了門。
接下來的閒聊，林閬無心參與，滿腦子想着秦冬方纔的神情。她聽見何迎說起虹姐的往事，注意力漸漸集中。
“以前有地頭蛇來酒吧鬧事，虹姐一個人拿着棒球棍把十幾個人打趴，打得他們那叫一個慘！虹姐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那些混混個個跪下來求饒，地頭蛇還非要當虹姐的小弟。”
木頭津津有味地聽着，滿眼崇拜：“我怎麼不知道！虹姐太牛了！”
何迎斜睨了木頭一眼：“哪能都讓你知道！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還是聽地頭蛇一個小弟說的。後來，臨安來了，這些事自然不用虹姐親自動手了。”
臨安。林閬想到初見臨安的一面。沉穩細緻，英俊溫柔。他和虹姐相伴一起，是旗鼓相當的般配。
木頭嘖嘖感慨：“老大也是夠厲害。”
他想了一瞬，挑眉壞笑：“迎姐，再多說些虹姐的事唄！聽說虹姐年輕時喜歡一個男人……”
“管好你的嘴！”何迎沒好氣地說，“連虹姐你都敢八卦，不想活了。”
木頭急忙收住，看來何迎並不想多提。
林閬突然迫切想要見到秦冬。她放下酒杯匆忙地跑出去，不顧他們在身後的呼喊。
秦冬，秦冬。你在哪裏，你爲什麼對我變得這麼冷淡？難道在這紅氣球，一切都是虛假幻影麼。
林閬快步走在鋪着柔軟地毯的走廊，她打開又關上一個個包廂的門。終於，停步在一個掛着紅氣球的包廂門外。
房間中的秦冬正懷抱一個女人飲酒。女人坐在秦冬腿上，秦冬的手臂環繞細腰。
林閬感到無法呼吸，周圍變得很安靜，安靜到她可以清楚聽見自己心跳的律動。秦冬察覺到目光的注視，轉眸望向門口，眼睛中沒有任何情感。
下一秒，他攬住女人的手用力。兩人臉龐貼近，嘴脣交織在一起，瘋狂又熱烈。
三七和木頭跟上來，林閬呆呆地站在門口。木頭上前將門關上，他不明白又好像明白了什麼。
“小林姐……”
“讓我一個人待會兒。”林閬失落地踩過地毯，毯面鮮豔的圖紋迷亂了視線。
何迎站在包廂門口，伸手將她拉了進來，隨即反鎖住門。
她木然坐下，心裏空蕩蕩的。也許愛情真的和她無緣，在之前數十年的記憶中，她害怕愛拒絕愛，所以才導致她如今遇到一份曖昧，就笨拙地以爲那是屬於自己的愛情。
何迎遞上酒杯：“你喜歡秦冬？”
林閬不言語，失魂落魄的表情做出了回答。
“幹這一行的，剛開始都是爲了錢。之後是爲什麼，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何迎喝了一口酒。
“林閬，你們不可能在一起。”何迎篤定地說。相比安慰，她更喜歡快刀斬亂麻。她沒有扭頭看林閬，怕自己會不忍心。
“秦冬有喜歡的人，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她是九少爺的老師，也是他們的夢中情人。秦冬當時追得最火熱，應該是動了真心。”
林閬專注聽着，心裏構築的夢境產生碎痕。她用盡力氣，問出：“她叫什麼名字？”
知道她是誰，有什麼意義。林閬自我譏諷，不過是爲自己求一個答案。
“朱麗葉。”何迎將杯子在桌上，輕嘆道：“她沒有答應秦冬的追求，從紅氣球辭了職。聽說她環遊世界，過得很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