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洺聞悠閒躺在搖椅上曬太陽，喝下一口湯，心滿意足地笑。他的左腿腳腕上綁着繃帶，紗布貼住一片額頭，模樣悽慘，心裏卻甜蜜無比。
“小心燙。”林閬拿着勺子，坐在小板凳上喂他喝湯。
她說不出責備，亦無法怪罪。戚洺聞滾下樓梯時，她真切感受到內心的恐慌，幾秒之間，所有記憶在腦海噴薄而過。
相似的場景，截然不同的情愫。
醫院裏，戚洺聞甦醒後笑得明朗，彷彿疼痛不在他身上。幸好他身體結實，只是腳腕輕微扭傷，拄着柺杖便要回來。
奶奶更是忙前忙後，買排骨燉湯，還把藤椅找出來給他用。
“再來一碗。”戚洺聞含笑看她。
林閬麻溜地進廚房盛湯，回來把碗放在小桌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揚眉問：“這麼瞭解我？”
“你的命也只有一條。”林閬將原話奉還。
戚洺聞咧嘴大笑，以自殘的行爲達成目的，的確是下下策。爲了與她多相處，爲了讓時間放慢，他甘之如飴。
午後和煦的光芒籠罩在兩人身上，鄰居家燒火蒸饃的炊煙隔牆飄來。安謐的小院裏，一方天地晴空白雲。
戚洺聞躺在搖椅上，緩緩將手擡起，修長手指一點點向前，好似在試着觸碰一個易碎的夢。
夢中人不再躲閃，而是將他的手握住，伴着動人的眸光。兩條紅繩接觸，熾熱的溫度隨其蔓延。
“小七啊，我買了些水果，你看看有沒有喜歡喫的。”
奶奶笑吟吟進門，手裏拎着一袋水果，走到他們面前。
在聽到奶奶聲音的一剎那，林閬迅速放下他的手，站起來接過袋子。
“謝謝奶奶。”戚洺聞笑得燦爛，看向林閬：“有蘋果嗎？”
林閬打開袋子，還真有。
她從廚房找到削皮刀，把蘋果洗乾淨後，坐在板凳上開始削皮，一個動作，一塊果皮斷掉。
戚洺聞坐直身體：“我來吧。”
“你手不疼了嗎？”林閬關切地問，他手背上擦痕顯然。
“不疼了。”戚洺聞語氣溫柔，“骨湯很管用。”
他拿過她手裏的蘋果和小刀，從她留下的刀口處一點一點往下削，果皮均勻整齊地變長，宛如魔法師手中的緞帶。
林閬驚喜，雙手捧住果皮：“真不敢相信你會削蘋果，還削得這麼好。”
戚洺聞被她的誇讚逗笑，繼續轉動蘋果，輕輕緩緩。
林閬坐在板凳上，怔怔地欣賞。他的手指骨節分明，對待蘋果小心輕柔。她微微擡頭，看到他專注的神情，英俊的五官被溫柔覆蓋。
“拿着。”戚洺聞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她。
林閬回過神來，問他：“你不喫嗎？”
“我喝湯。”他說着端起晾在一旁的小碗。
林閬默默啃起手中蘋果，另一隻手裏捧着果皮。清甜的果肉落下喉嚨，在心底泛起漣漪。
奶奶在屋裏透過窗戶看得真切，感到稱心如意。她從桌布下面抽出一張照片，對照片上的兒子兒媳輕輕說：“我孫女有人疼嘍！”話音剛落，眼角淌出淚花。
時間追隨陽光慢慢溜走，夜晚緩緩降臨。
“我覺得自己像個小丫鬟。”林閬扶他向廁所走，“而你，就是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地主。”
“你要成爲地主婆嗎？我可以滿足你。”戚洺聞咧嘴笑。
林閬瞥了他一眼，幫他拉開燈繩：“大地主快進去吧，別尿褲子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黑影嗖地從他們腳邊跑過。
戚洺聞拄着柺杖後退一步，林閬見他受到驚嚇，笑出聲來：“一隻老鼠而已，你嚇成這樣，哈哈哈……”
她強忍住笑聲。戚洺聞臉色很不好看，緩慢邁步，砰地關上了門。
林閬捂嘴憋笑，走到水缸邊，用葫蘆瓢舀起一捧月光，倒進旁邊的陶瓷盆裏。她從廚房拿出暖壺，倒出一些熱水調好溫度。
“過來。”戚洺聞站在燈繩旁邊喊她。
林閬眉開眼笑。戚洺聞此時滑稽又帥氣，橘黃燈光照亮他半邊臉頰，柺杖支棱在牆邊。一片朦朧的昏暗裏，星月在他頭頂的夜空熠熠輝映。
她掏出手機對着他咔咔連拍，低頭滿意地欣賞照片。
戚洺聞徹底羞惱了，拄着柺杖一蹦一跳地向她奔來。
林閬放聲大笑，旋即跑到房門前：“原來你可以自己走呀，加油！”
戚洺聞看着她得意的樣子，無奈之餘感到愉悅。他拄着柺杖走到搖椅前，徐徐坐下。
藤椅輕輕搖晃，清涼的晚風拂過，深謐的星空閃爍光彩。
“林閬，陪我看會兒星星。”戚洺聞扭頭對她說。
她沒有迴應，走進了屋裏。戚洺聞輕嘆一聲，兀自擡頭賞月。
沒過一分鐘，林閬從屋裏走出來，爲他披上一條毯子，靜靜坐在旁邊板凳上。
戚洺聞面龐溢出幸福的笑容，全身暖意流竄。他似乎獲得人生的力量，明白了愛情的正解。
連天上的星星，都在爲他眨眼慶祝。
屋內電視裏播放着悠揚的戲曲，屏幕中的主角披肩掛帥，水袖一揮唱得字正腔圓。奶奶坐牀邊聽得入迷，不自覺跟着哼唱幾聲，煥發滿屋生機。
太陽和星月輪替，一晃三天過去。
早飯過後，林閬走向曬太陽的戚洺聞，遞給他一杯水：“你恢復差不多了，我們回西市吧？”
上天對他真是厚待，連續幾天日照晴空。他每天喝着骨湯牛奶，額頭紗布已經摘掉，行走也敏捷許多。
林閬近乎請求，她已經一星期沒上班，何迎和木頭打電話詢問歸期，她只能支吾搪塞。
戚洺聞揚眉問：“你這麼想回去？”
林閬點頭，看到奶奶正在廚房門口剝蔥，於是靠近他小聲說：“你也知道，是虹姐給我的工作機會，我不能再請假浪費時間了。”
“浪費時間？”戚洺聞側頭，嘴脣正好碰到她的臉頰。
林閬倏地拉開距離，他繼續問：“你認爲和我在一起是浪費時間？”
她趕緊捂住他的嘴，扭頭一看奶奶走進了廚房，暗自鬆口氣，對他道：“我沒這樣說，你別咬文嚼字。”
戚洺聞失笑，目光定定地落在她面龐：“回去可以，不過你要向我做出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