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抵是蕭彧的樂趣？或許，正是這樣，所以他才讓他回到從前？
在他面前卑微到塵埃的顧珏比起從前倔強的樣子看着無趣許多吧？
顧珏覺得自己找到了蕭彧這一番改變的真相，他低垂着眼眸：“我自然是不喜歡陛下往其他娘娘那兒去的。”
他既然要變着法的羞辱他，那就來吧，他可以演的，他知道深愛他時自己的樣子，比起當初的真心實意，如今的裝腔作勢，不必牽動心神。
若是放在一個月前，顧珏尚且不知道，自己竟然真能面對蕭彧平靜到如此地步，然而這爲奴爲寵的一個月，他早已學會將心藏起來了，不多想，不多思，將自己當做一個軀殼。
他想，比起當初一見到蕭彧，面對蕭彧三言兩語便不能控制的他，如今的他，果然不同了。
人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一點，正對了顧珏當年對蕭彧的感情。
卻沒有人說，感情漸漸消失的時候，本人是會察覺的，心頭也越發清晰起來。
顧珏知道，他對蕭彧的感情正在一點兒一點兒變淡，減少……彷彿一個完整的水缸，他當初刻入心魂的深情，彷彿那水缸裏頭裝滿了水，而蕭彧每傷他一次，那水缸便破碎一點兒。
顧珏不知道，這裏頭的水會一點兒都沒有，或許真到了那一日，他就徹底解脫了吧？
“那何必在朕面前，再提起別人？”蕭彧眯着眼睛看着顧珏，彷彿要透過他的表情看到他內心深處。
顧珏勾了勾嘴角：“我也不樂意提別人，陛下不去其他娘娘那兒便好，今日也不需要處理政事嗎？”
蕭彧看着他勾起的嘴角，比起方纔顧鳴在的時候，如今的笑容恍若發自真心，蕭彧眸色發沉：“今日朕不處理政事。”
“也不需要去太后娘娘那兒請安嗎？”
蕭彧道：“今日是朕的生辰。”
“是，倒是我問的多餘了。”顧珏道：“今日是陛下的生辰，難得休息一回也好，那我陪陛下出去走走？”
蕭彧聽着顧珏的詢問默了一下：“你陪朕出去走走？”
顧珏道：“陛下平日政事繁忙，難得有清閒的時日，還要悶在乾元殿？出去走走吧，就當散散心。”
這話乍一聽起來，果真一如從前，蕭彧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恍然，顧珏從來是這後宮中花樣最多的人，從前後宮中還沒有其他嬪妃的時候，他不許他到乾元殿，他便在這後宮中等他去找他。
蕭彧初登基時政事遠比如今繁忙的多，因此一個月也不見得去兩次後宮，但他每回去見顧珏時，卻能看到顧珏又整出了新鮮玩意兒來，他總是勸着他別一直處理政事，不能出宮也在宮中多走動，不是玩兒投壺就是玩兒風箏，他總有這麼多新鮮玩意兒，不知他腦子裏哪兒來的這麼多玩樂的想法。
蕭彧腦中一片恍然，口中已經說：“好。”
顧珏聽着蕭彧答應的爽快心頭覺得有點兒意外，他以爲他會拒絕，但是拒絕與接受都沒關係。
他既然說了好，那顧珏便是方纔大病醒來此刻也得換上衣服跟着蕭彧一同出去。
蕭彧與顧珏走在御花園中，大抵是心境變了，能純粹去看着御花園裏那些桂花的時候，顧珏面部柔和了一些，他鼻端能嗅到桂花的香氣，看着桂花在枝頭開的燦爛，但是應當沒有多久花期了，地上也掉了不少桂花，厚厚的一層，倒是很漂亮。
顧珏多留意了一會兒，而蕭彧腳步不停，他便跟着蕭彧走，但蕭彧很快就停下腳步來：“無趣的很。”他看着顧珏：“你讓朕出來，卻是半點兒準備也無？朕的生辰，除了一碗破面，你竟是什麼都沒有準備？”
一碗破面……
顧珏抿了抿嘴脣：“我沒什麼東西，叫陛下失望了。”
蕭彧怒了：“失望？”他怒極反笑：“你沒準備，朕替你想一個，說來你在宮中第一年時，朕的生辰，你還穿着一襲紅衣，在朕面前劍舞，今日又是朕的生辰，你便還是舞一舞劍，讓朕瞧一瞧，兩年過去你的身法可有生疏。”
顧珏袖下的手驟然攥緊，劍舞？
若只是普通的劍舞，顧珏眼下已經沒有什麼不能在蕭彧面前做的了，但是蕭彧生辰時這一次劍舞，卻是例外，當時後宮還沒有其他人，蕭彧卻不常來後宮，顧珏對蕭彧一片真心，自然是想着蕭彧多來一來的，人在熱血上頭的時候，總是會做出一些蠢事來。
顧珏本是男子，正怕自己不如女子一般得蕭彧喜愛，於是便想了個昏招，在蕭彧生辰這一日，他大跳豔舞，藉着一點兒酒意，簡直比勾欄院裏的還要放蕩，一把撲了蕭彧，蕭彧倒是從來，事後卻大發雷霆，說他放蕩下賤，還讓他罰跪。
那是蕭彧第一次說他下賤，他當時心頭彷彿撕開了一個口子一般，痛的鮮血淋漓，從此卻吸取教訓，再不敢在蕭彧面前舞劍了。
“怎麼？忘了怎麼舞了？”蕭彧道：“也是，這衣裳穿的好好的，或許是不記得了，不如你去換一身衣裳，好好回憶一番，當初是怎麼勾引朕的？這比在這兒看風景有趣，你說是不是？”
顧珏一時心頭有些亂，但正在這時候，他聽得遠遠有人衝着此地喊了一聲：“表兄。”
這宮中能喊蕭彧表兄的還能有誰？自然是蕭翀。
顧珏心頭正亂，下意識便想逃避，正衝着蕭翀看過去，本以爲，只能看到蕭翀，但是下一刻，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蕭翀身邊的那個人。
那是個女子，一身淺藍色衣裳，身姿綽約，再走的近一點兒，顧珏看着對方的面容幾乎屏住了呼吸，那眉那眼，活脫脫正是一個顧憐月的模樣！面前這人，竟是與顧憐月十成十的相似，若不是顧憐月死了三年多，他一時間都要以爲，她死而復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