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顧珏當初那態度，已然十分謙卑了。
與面前的顧憐月又全然不同。
但看着顧憐月到底沒有發怒，只沉聲問道：“給朕一個理由。”
顧憐月心中一咯噔。
他竟是，第一時間找她要理由，而不是直接不讓她出去？
顧憐月覺得只怕這情勢比她自己想的還要不好些，她眉宇間的憂愁濃重了一些，她道：“這些日子入宮，你對我很好，我也曾覺得自己只要知道你還是在意我的，你宮中那些妃嬪，我便可以不在意，可如今看你日日往別人宮中去，我心頭難受，瑾辰，你若當真對我沒有了心思，不如還是讓我出宮吧，只當我沒有回來過這一趟。”
蕭彧看着顧憐月說着，她說的眼眶發紅，心頭彷彿絕望到了極點。
他腦中還有當年與顧憐月相處的情景，顧憐月特殊嗎？
自然是特殊的。
她是他第一個真心放任自己去喜歡的女子，與宮中所有女子都不一樣。
但是她如今既然痛苦的模樣，蕭彧思索一番：“你若覺得這宮中待着不舒服，朕安排你出宮吧。”
“！！”顧憐月心頭一瞬無比震驚。
他居然，真的要讓她走！
顧憐月不是不知道蕭彧那所謂的心愛也不過口頭上說說的，可她萬萬沒想到，蕭彧此刻，竟然真能放她出宮？
顧憐月心頭波瀾萬丈，不由想起當年來。
是什麼時候，發覺蕭彧對她不是真心的呢？
其實很早，早在她還沒有與她分開的時候。
顧憐月的思緒一下子彷彿回到了當初還在西寧的時候。
當初顧珏在她與蕭彧之間橫插一槓，顧憐月若說心頭沒有懊惱怎麼可能？
她與顧珏關係好嗎？
正如顧珏記憶中的，他們的關係，從來沒有好過。
顧珏自她進府開始便對她沒有好臉色，顧珏那人的性子這麼直，不必多做試探，一眼便能看出他不是靠討好就能對她改觀的性格，他正是那種認定了，若非這輩子撞得頭破血流，否則是不會回頭的人。
顧憐月自小對人情世故通透的很，與顧珏這個大少爺不同，她可是從小跟着她的母親喫苦的，一早知道顧珏這樣的人不會對他改觀，她一開始，也沒想着去熱臉貼冷屁股。
直到，她遇到了蕭彧。
她與蕭彧初遇的時候，少女情竇初開，難免對蕭彧也是動過真心的，畢竟蕭彧對她，也與旁人不同，顧憐月，也是相信過蕭彧對她真的與衆不同的。
但是此與衆不同與彼與衆不同比起來，卻不同。
顧憐月第一次發現蕭彧在意顧珏，是在賽馬一事結束後不久，蕭彧與她有約，她二人感情可以說十分水到渠成，但是當日，沒有顧珏在場，蕭彧沒有如她期待的一般，與她相處融洽，反而，兩人之間若非有她刻意緩和，氣氛甚至有些尷尬。
這種情況，先前沒有察覺到問題的顧憐月還以爲蕭彧是厭惡。
但是，蕭彧本就不是一個會對厭惡之人反覆提及的人。
顧憐月雖然不能說十分了解蕭彧，但也看出，他若是真討厭了一個人，比起嘴上提及，他更喜歡的是沒有任何徵兆的使人一擊斃命。
正如他先前對付王氏一族的手段一般。
然而當時，在顧憐月棉籤，蕭彧口上說着厭惡顧珏，卻從不曾真的對顧珏做過什麼。
顧憐月心頭那時便隱隱有了些猜測。
此後，與蕭彧在一起時，不再排斥說起顧珏，不用多時，她果然發覺，蕭彧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一個事實。
他下意思的，在與她聊起顧珏的消息，分明說心愛的是她，可與她在一起的時候，二人說的最多的，竟然是顧珏。
分明賽馬那一回之後顧珏不在了，可是比他在的時候，顧憐月還要難受。
但是，蕭彧對顧憐月來說，不只是一個年少心動的良人。
她是一個庶女，而且還是一個，沒有身份的庶女，若沒有蕭彧，只憑着顧家一家子對她的不喜歡，她只怕下半輩子日子好過不到哪兒去。
女子的宿命便是嫁人，若是顧夫人給她安排一個不好的婆家，她這輩子都完了，總歸蕭彧對她還是有點兒感情的，雖然不知道這感情到底多深厚，可她看得出，蕭彧對她還是喜愛的。
只憑着這一點兒喜愛，她便知道自己在蕭彧面前該怎麼做了。
她聽到蕭彧爲她懸空後位的消息之後，確實迷失過一段時間，當真以爲當初看走了眼，蕭彧對她，還是真心的。
但當時看到顧珏的一瞬間，她便清醒了過來，蕭彧能讓顧珏進宮，若說對他沒有什麼，誰信？
滿宮妃嬪顧憐月不怕，她怕的只有一個顧珏而已！
她怕蕭彧對顧珏，正如她當年所看到的，明着厭惡，實則心頭掛念着。
後來見顧珏與蕭彧關係僵成那樣，她心頭還鬆了口氣。
但她不敢掉以輕心，於是幾番刻意接近顧珏，在他面前試探，蕭彧那一番整治，顧憐月至今不知，他到底是真的早就想除了王氏一族，還是因爲王氏一族參了顧珏。
顧憐月想了很多，但心念電轉也不過一瞬間，她面上露出一絲憂愁來，做了最後一次的試探：“那顧珏呢？我與他，到底是姐弟，瑾辰，我看得出來，他其實在這宮中呆的也不開心，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你放我出宮，能不能，也讓他出宮呢？”
她話音剛落，卻被蕭彧突然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攝的整個人僵住了。
這一瞬間，她幾乎感覺下一刻，蕭彧那手便會落到她脖子上將她掐死！
顧憐月心口一跳，饒是她再鎮定，這一刻嚇得也是眼淚落下來了，若非她早有心理準備，此刻怕是面上的表情便要漏了陷，她雙目含着眼淚楚楚可憐。
讓蕭彧看着，一瞬間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神，太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