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礪 >第一四一章 朝局加速度
    冬去春來。

    “李氏疼痛教學法”之下,何天的劍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步着,“師弟對練”,能夠走上三五個回合了,當然,前提是李秀只施以“教學力度”,她若全力以赴,何天發揮好的時候,能撐一二回合,發揮不好,依舊非伊人“一合之敵”。

    不過,無論如何,在一個零基礎的基礎上,一二月之內,能夠取得如此成績,已經說明,何學生於劍術一道,是有一點小天分的。

    代價呢,就是幾乎每一次學劍,何學生的身上,都會添一二青紫,舊傷未去,新傷已至,最厲害的時候,解衣對鏡自照,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梅花鹿似的。

    不過,每一青紫,三五天後,都會消愈,李老師下手的力道,恰到好處。

    這樣的代價,只換來了學業的進步,師生關係,並未發生任何實質性變化,對何天,李秀一直不肯假以任何辭色,稱呼,從來是“何雲鶴”,沒喊過他一次“雲鶴”,連用早膳,都不肯同何天一室,別的,更加不必說了。

    何天也從來沒去過他“藏師”的“金屋”,不是他不想,而是李老師不歡迎,不過,雲英、雨娥都去過,回報,一切都好,郎君儘管放心。

    郎君也不着急,那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

    雖然充滿着疼痛的記憶,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快樂而充實的寒假。

    個人生活固然快樂,但朝局,卻向着令人憂心的方向發展着。

    對於皇后以“教”的形式,加恩天下耄耋,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上書勸諫的,包括何天曾寄予希望的張華。

    不奇怪,張華清慎,但從來就不是“錚臣”,就算勸諫,也會看人下菜碟,覺得對方可能真正虛心接受,纔會開口,不然的話,既於事無補,又爲自己召禍,那就還不如默如了。

    仔細想想,何天也覺得自己自私——憑什麼盼着別人做醜人?這個比干、逄龍,你自己咋不去做?

    唉。

    春,正月,丁亥(十五日),皇后第二次下“教”:

    “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予憂其然,故今茲共陛下親率羣臣農以勸之,開籍田!”

    書記以來,皇后的職責,都是“勸蠶”,哪有“勸農”的?

    勸農、開籍田,那是皇帝的職責!

    這道“教”中,也拉上了皇帝,但很明顯,皇后纔是主角。

    還有,上一道,名曰“教”,但皇后本人是隱身的,這一道,皇后正式以“予”的名義,走上了前臺。

    這一次,何天是真有諫止的衝動了!

    可是,仔細想來,竟是無從下嘴——

    自然不能反對“開籍田”“勸農”,甚至,也不好明確反對皇后參與“開籍田”“勸農”,因爲很容易被駁回來:我又沒將“勸蠶”的本職擱下,你也不能說女子“不農”——在田裏幹農活的女子多了去了,咋的,你叫她們都回家去?

    她們的活兒,你幹呀?

    只能夠直接說皇后不宜以“教”干政。

    好罷,就算你說的有理,可是,上一次,你幹嘛不說?非這一次纔來說?

    你安的什麼心呀?

    無辭以解。

    何天暗嘆,說到底,還是自己私心作祟,上一次,在諫止皇后以“教”加恩天下耄耋和爲李氏父女免禍二者之間選一,自己選擇了後者。

    最合適的勸諫時機既已失去了,再開口,真的就很難了。

    正月,癸卯,晦(三十日),日有食之。

    本來,何天以爲機會到了,可以拿日食做篇文章——這不是古裝電視劇和穿越小說之必殺技嘛!

    孰料,文章還在構思中呢,皇后已先發制人,第三次下“教”:

    “羣臣悉思予之過失及知見之所不及,匄以啓告予!又,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予之不逮!”

    這是極經典的明君套路——自謙、納諫。

    口吻,更是地地道道的皇帝口吻——將“予”換成“朕”,那是一點也不違和呀!

    其中,那個“匄以啓告予”的“匄”字,用的很厲害——“匄”是“丐”的古字,即是說,“求求你們告訴我”——姿態極低,近乎罪己,正經的明君呀!

    對於這個套路、這個口吻,有如何天者深感不安的,但更多的朝臣,以尚書左僕射荀愷爲首,一片歌功頌德:

    “殿下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欣欣焉曰:‘將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

    “天下之士,莫不精白赤心以承休德!”

    “殿下臨朝,親自勉以厚天下,節用愛民,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說喜!”

    其中,馬屁拍的最出花兒的,還得算荀僕射:

    “臣聞吏佈教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臾毋死,思見德化之成也!”

    照這個馬屁的思路,發展下去,過不多久,“老、羸、癃、疾”們,大約就返老還童的返老還童,無藥自愈的無藥自愈了。

    荀愷的馬屁拍的好,不是何天在意的,何天在意的是,到底是誰在背後爲皇后謀?

    那個賈模?

    如是,賈思範,你真是頗有何雲鶴的風采嘛!

    二月初五,也就是日食之後的第六天,承皇后教,開籍田,皇帝、皇后親耕,以率天下之民。

    百官、後宮隨扈乘輿。

    百官到場,理所當然;後宮也參與“勸農”,那真是書記以來,未之有也!

    極一時之盛呀。

    但這個“盛”,不幹何天的事,像元旦朝賀一樣,他依舊請了病假。

    朝局的變化,不止於此。

    以上的變化是檯面上的,臺下,元康元年末、元康二年初——也即去年末、今年初之間,請託、賄賂之風,有了一個加速度的發展。

    據郭猗說,之前,皇后身邊,請託賄賂的對象,主要是郭彰、賈模,現在,人們也開始走董常侍、陳才人的路子了。

    董猛受賄,何天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過去的一年,董猛的謹小慎微,還出乎何天的意料,現在,總算“正常”了。

    但對阿舞,何天是真心意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