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晉礪 >第一九五章 地獄無門偏進來
    半里許路,平日一揚鞭即至,現在走起來,無比漫長,除了道路泥濘,心理上也很煎熬,誰曉得第二個霹靂啥時候就砸了下來?

    總算掙扎到了,擡頭一看,都是一愣。

    南垣三個宮門,一正二側,正門已被砌死,側門卻連“門”都不見了,只剩下個門洞,黑洞洞的。

    於是自左側門亦即東側門入。

    一進去,再一愣。

    一道磚牆自正門後伸出,閃電照耀之下,看的明白,此牆一路向北,經過前殿前的廣場,爬上前殿殿前的臺階,同前殿連在了一起。

    就是說,這座坐北朝南的廢行宮的前半部或曰南半部,也即“前朝”或曰“南朝”,被這道牆沿南北中軸線一分爲二。

    砌死正宮門,剖“前朝”爲二,自然是行宮建成之後之“補刀”,可是,爲啥要這樣做?

    無心細究,趕緊先看看這個“前朝”的東配殿罷。

    一看,好傢伙,幾乎所有門窗,都不翼而飛!

    一進殿內,迎面便是一道“水簾”,而類似的“水簾”,或寬或窄,整個東配殿,少說也有二、三十條,正經一個“水簾洞”呀!

    地面,已近乎一片汪洋了。

    這個地方,莫說避雨了,一個霹靂下來,被埋在裏頭都是可能的。

    想想也不奇怪,此行宮既然已經廢棄,周邊的百姓,自然就不客氣了,多少年下來,但凡能派上點用場而又拆的下來的,自然都拆光了,留下來的,也就是個篩子了。

    只好去看看前殿也即“前朝”的正殿何等風光?

    門窗一般的不翼而飛,而且,那道將整個“前朝”一分爲二的牆居然伸進了前殿裏頭,將前殿本身亦一分爲二了。

    古怪!

    當然,牆不算太高,牆頂至殿頂,還有相當的空間。

    正殿的情形較東配殿略好些,“水簾”少些,牆這邊,有個五、六條的樣子;牆那邊,嗯,也差不多罷!

    沒法子,繼續往裏走,去看看“北寢”或曰“後寢”罷。

    一牆自前殿東壁延至東宮垣,隔開南朝、北寢,牆上開門,這道門,本來也被砌死了,但現被人扒出了一個口子,可容一人側身而過。

    這也不算什麼難題,堵門者,不過兩塊磚的厚度,藉助馬力,可以輕鬆“破門”,而丁乙拿手試了一試,說道,“用不着馬!已經很鬆了!”說罷,拿肩旁頂住,力從腳底生,發一聲喊,天上一聲響雷,“嘩啦啦”一下,大半個“磚門”,塌下去了!

    雷聲未絕,衆人齊喝一聲彩!

    丁乙做個團團揖,“獻醜!獻醜!”

    何天用力一拍丁乙肩膊,“大力將軍!”

    丁乙滿臉堆笑,欠身,“謝何侯獎諭!”

    嗯,很上路,會說“獎諭”二字,有點“將軍”的味道了。

    衆人魚貫而入。

    一看——

    嘿!

    那道一分“南朝”爲二的磚牆,打前殿後壁“鑽”了出來,繼續向北,經過後殿也即寢殿前的廣場,爬上寢殿前的臺階,同寢殿連在了一起。

    也即是說,整個行宮,都被一分爲二了。

    介是搞啥子名堂呢?

    古里古怪。

    管不了那許多,趕緊去看看寢殿的東配殿罷。

    哦!情況好多了!

    雖然門窗一般的不翼而飛,但殿內只有兩道窄窄的“水簾”,且都在南端,殿內大部分地面,大致乾爽。

    籲,終於有個可以正經避雨的地方嘍!

    被丁乙“拱”塌的那道“磚門”有功啊,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後寢。

    後寢的正殿也看了,情形彷彿,也沒門窗,漏水的情況,也不算太嚴重,但“水簾”接近正中,因此,地面的乾爽,不如東配殿。

    還有,彷彿前殿,那道牆,也伸進了後殿裏頭。

    因此,論軒敞,正殿也不如配殿。

    既如此,就在後寢的東配殿歇下來罷!

    就在這時,洛瑰終於甦醒了過來。

    確無大礙。

    除了頭昏眼花,手腳痠麻,一陣陣犯惡心外,沒有更多不適的感覺。鄧簡替他把脈,脈像雖略弱,但亦大致正常,應該沒受嚴重的內傷。

    損失還是有的,洛瑰的強弓被火,弓弦被燒斷了。

    從鹿會口中得知被救情形之後,洛瑰怔怔片刻,突然掙扎而起,撞撞跌跌的撲倒在何天面前,何天俯身去扶,洛瑰擡頭,何天嚇一跳——

    洛瑰手中一柄短刀,臉上一道長長的血痕,血淚交流!

    我去,剺面啊!

    這個舉動,除了表示悲痛外,亦表示誠心、決心和忠心,不過,何天用自己的身體去滾壓洛瑰身上的火焰,純粹出於本能,未經過任何思慮,也沒有任何施恩之意,小夥子,你的反應,不必這般誇張罷?

    此時,何天還不曉得,他“捨身救鮮卑”的舉動,不久之後,將會產生多麼巨大的影響?

    何天、洛瑰、鹿會三個,都滾成了泥人,鄧簡、李秀、丁乙、江統、郭猗、衛景幾個,也渾身溼透了,幸好,最弱的兩個,太子、蔣俊,進後寢東配殿之前,沒下過馬,一直披戴桐油雨衣,除了腿腳,身上其他部位,相對來說,還算乾爽。

    不過,還是得趕緊生火。

    是次暴雨雖非由寒潮引發,但眼下是仲秋深夜,寒氣、潮氣交疊在一起,身體稍弱些的,依舊瑟瑟發抖。

    周圍轉了一圈,居然找到了幾段破帳幔,以及一個只有兩條腿的食幾,破拆之後,可做薪柴,但這兩樣物什,都潮透了,火折根本點不燃;翻來尋去,居然又在一盞破銅燈中找到了一小塊早已凝結成黑蠟的燈油,於是,火終於生起來了。

    衆人圍火而坐,喝點水,喫點乾糧,雨勢不減,雷聲隆隆,如果說話,得扯着嗓子喊,只好默默。

    只有丁乙坐不住,擺弄起他那杆大槍來。

    槍頭程亮,火光照耀,奪人眼目,一看就是百鍊精鋼;槍桿筆直,纏着防滑布條,裸出的部位,色澤接近金鐵,不曉得用的是什麼木?又經過了多少道泡曬浸鍛的工序?端的是杆好大槍!

    雨勢終於開始減弱了,彼此說話,不必扯着嗓子喊了,閃電照耀下,殿外的景物,也比較清晰了。

    不過,就算雨停,也未必能立即上路,天亮之前趕到“瓊苑”,基本沒有可能了。

    天亮趕路,除了丁乙之外,其餘十人,都穿着夜行衣,形狀引人矚目,可是有點發愁!

    丁乙第一個打破沉默,對鄧簡諂笑道,“末公,我練一、二招,請丈人指點,好不好?”

    會用“末公”稱呼鄧簡了。

    鄧簡微笑說道,“我不懂槍,不過,儘管耍來看看罷!”

    “好!”

    丁乙一躍而起,走開幾步,面朝殿外,“嗨”一聲,一個弓步前突,長槍遞出。

    “嘩啦啦”一片悶響,廣場中央的那道隔牆,應聲坍塌!

    衆人定睛,不由愕然!

    這個“愕然”,不關丁乙事——沒人誤會,那堵牆,是丁乙隔着六、七丈遠“捅”塌的,而是因爲——

    對面的西配殿裏,也有人!

    西配殿也是無門無窗,閃電照耀之下,人頭涌涌——怕不有百來人?

    西配殿裏的人也愣住了。

    突然,裏頭一條尖利的嗓子高喊,“那不是庶人遹?他阿母的!他竟逃出來了!”

    何天腦子“嗡”一聲——是孫慮!

    西配殿中,另一條尖利的嗓子隨即高叫,“殺庶人遹者,賞錢百萬、絹千匹!”略一頓,“殺餘者,皆賞錢十萬、絹百匹!一個都不能放走了!”

    是董猛!

    一片唿哨,人羣涌出西配殿,冒雨濺水,舞刀挺劍,呼嘯而來!

    靠!這是皇后派來殺廢太子的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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