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入此處的時間順序，按照個人感知都是不同的。”
顧麟琅邊喫糕點邊解釋道，“比如你，感覺是剛過來的。先前我們經歷的事情就在昨天，但是對太子來說卻不是這樣，他很有可能是從出生起就在體驗了。”
事實上，芫華套進顧麟琅這個身份裏是在幾天前。
他一開始想喚醒的人是頂着孟十九那張臉的清倌‘沈兒’，接連失敗之後又試了試太子，四處碰壁到絕望。
“我能感知人的神識，所以外貌的變化欺騙不了我。謝凡的神識就在太子身上，我不會看錯，至於那個‘沈兒’你也應該認出來了吧。”
顧麟琅喫得滿嘴掉渣，頂着那張長開了的帥氣臉蛋，卻怎麼看怎麼像個笨蛋美人。
孟十九無奈拿了張帕子幫他擦嘴，“你喫得這樣邋遢，到底是芫華的陋習，還是你做珍寶數十年給養壞了。”
她自然是能猜出沈兒的身份，這般矯揉造作，又喜歡搶原配位置搞天降的戲碼。
八成是沈茯苓無誤了。
“謝凡醒不過來，皆因他原本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如今沉溺在其中擁有了充實的，從小到大的回憶，這些回憶重新賦予了他性格，讓他逐漸忘記了跟你在一起的曾經。”
顧麟琅長嘆一口氣，嘴上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孟十九鬱悶地拿起一塊桃酥塞進嘴裏，“那總有個辦法出去吧？那夜魅多大的本事，還能困得住謝凡？”
衆人裏謝凡的修爲最高，見識最廣，原本以爲他能不被迷惑。
現在也只有先讓他醒過來才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不是困住。是他不想出去。”
孟十九心下咯噔了一聲，嘴裏的糕點也愈發沒有滋味了。
啥叫不想出去？難道跟那沈茯苓留在這個破地方成雙成對就讓謝凡這麼樂不思蜀？
“你看你還急眼了？”顧麟琅略帶深意地笑了笑。
“這跟沈茯苓估計關係不大，你想想一個原本無親無友，沒有過去沒有回憶的人忽然有了一塊落地的土壤，任誰都會被吸引的。”
人越是缺乏什麼，就越難以抗拒什麼的誘惑。
孟十九很不想承認，這樣的大佬有點莫名的可憐，還很陌生。
“九兒，你又闖得什麼禍。”
一聲久違的呵斥從背後傳來，孟十九循聲擡頭，竟見到叫她驚道落淚的人。
眼前的一對老夫妻，跟劍靈宗過世的宗主和夫人長得一模一樣。
孟十九頓時就哽咽了，“阿爹……”
孟家主原本一臉怒容，又女兒跟那名聲不好的顧公子廝混在一起，更是生氣。
可他愛女心切，一見孟十九的眼淚，立刻就慌了。
“誰欺負你了？怎地還哭上了？”
孟夫人忙過去拉住孟十九，開口對丈夫抱怨道，“還不是你，這麼兇，定是嚇到九兒了。”
孟十九緊緊握住母親的手，眼淚怎麼也停不下來。
當年，她比弟弟大一些已經記事了，永遠忘懷不了看到父母屍體的那一幕。
即使多年過去，那種冰冷的觸感仍叫她心驚。
孟夫人愣了愣，習慣性地輕撫女兒的背，笑得格外和藹。
“這麼大人了，還撒嬌呢。都快要嫁給太子了，還捨不得家裏呢？”
孟家主咳嗽了幾聲，“還嫁給太子呢，方纔我見着殿下青着一張臉去家中出去，這婚事不成也就算了，我孟家怕是也要惹禍！”
他的目光落在顧麟琅的身上，怎麼看這位顧公子都是不順眼。
“孟家主有所不知，太子剛纔來府裏，竟跟孟小姐說出要同日迎娶她跟那名清倌。孟小姐是不忍整個孟家受辱，這才直接拒絕。”
顧麟琅說得義正言辭，孟家主半信半疑，“荒唐！太子當真這麼說？顧公子可不要胡言亂語，太子一向不是如此孟浪的人，要說跟清倌有所關係的，都城中誰不知道是你顧家公子。”
顧麟琅其實很冤枉，因爲他先前認錯了‘沈兒’那張臉，一心衝着拯救孟十九去。
偏那清倌又多在風月場所，這才弄得他名聲都壞了。
孟十九隻好如實道來，“太子確實這麼說，他今天在大街上也是因爲那名清倌才棄我而去。不過父親母親不必擔心，我會妥善解決此事的。”
孟家主對今日長街上的事也有所耳聞。
他原本就覺得不對勁，如今被女兒證實了，氣得雙頰漲紅，“太子竟然……”
孟夫人卻表現得很是鎮定，她溫聲問道，“九兒，這件事你想怎麼解決？”
孟十九想了想，那太子出門前確實怒色正盛，說不定真要連坐整個孟家。
即便這裏的一切不是真實的，可叫她如何看着父親母親受苦？
“我會親自跟太子見一面，好好商議一下，畢竟事關孟家和皇家。若是實在不成……”孟十九咬咬牙，“我……嫁。”
反正她肯定得想辦法接近謝凡讓他醒過來，還有什麼比直接跟他住一起來的方便行事。
“不，九兒，若太子當真厭棄你，要你跟那個清倌共處。我不同意，即便你心悅於他，甘願伏低做小我也不同意，更何況你如今已經變了心意又何必委屈自己。”
孟夫人將手搭在孟十九的肩頭，“擡起頭來，我可沒有自甘墮落的女兒。誰稀罕那太子妃的空位！”
孟十九有些驚訝，隨即感動得又要落淚了。
當初，顧如風悔婚，她沒有任何長輩可以倚靠。
如果父親母親當時在場，應該也會如今日這樣，絕對尊重她的選擇，不惜一切護着她吧！
孟家主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母親說的不錯，我們孟家絕不賣女求榮。我看這顧公子也還成，你若是非要嫁——”
顧麟琅趕緊擺擺手，“不不不，不合適不合適，我還是個孩子！”
“九兒哪裏配不上你！”孟家主怒氣驟起，一把拉過顧麟琅，“你竟敢推辭，敢不敢跟老夫切磋一番。”
顧麟琅：……不敢。
孟十九大笑出聲，她好像能明白謝凡爲什麼不願離開了。
她也隱隱在被這個世界誘惑着，可外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自己去做。
無論如何，她也要盡力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