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猶豫了三秒,垂頭喪氣地伸手指了指暗格。
宋妙心頓時就確認了。
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能藏到如此隱祕的地方,當真是跟孟朗有關的。
這麼多年來,孟朗總是收養些孤兒也就罷了,至少孩子是可愛的。
怎麼現在連壞人也往家裏撿了!
宋妙心忍着怒火,“小十七,師母一會兒在找你。”
孟十九隻是聽着外頭安謐就知道大事不妙,在宋妙心要徹底爆發的瞬間。
她直接將暗格的門轉開,一腳踢在了謝凡的膝蓋上。
謝凡猝不及防直接就跪了下來。
他偏頭一看,孟十九比自己跪得還標準。
孟十九可憐兮兮地道,“夫人,我們絕對不是來害劍靈宗的!只是見那小朋友十分伶俐,誤入其中跟她多說了幾句,本來就要速速離去的。如今被這陣仗嚇到了,只得四處逃竄……”
宋妙心當場殺了,一腔怒火還端着,卻沒有了傾瀉的地方。
她一雙杏眼圓瞪,“你認得孟朗?用什麼手段騙得他肯幫你們?”
這也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孟十九幽幽昂起頭,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藉口來,一雙眸子看到宋妙心的那一刻就已經醞釀着一股淚意。
忽然,身邊的謝凡開口了,“我這位朋友的父親跟孟前輩是故交。她的父親在一場鎮壓修羅族的動亂之中遭遇了不幸。”
……
這話倒是不假。
宋妙心聽得半信半疑,可當她望向孟十九那雙水汪汪的眸子,忽然心裏一軟,竟也說不出狠話了。
她硬撐着怒意道,“即便是故交之女,也沒有這樣隨意闖入的,還把我家孩子嚇得不輕。”
宛童從外邊探頭進來,“師母,十九倒也沒有嚇得多重。她晚上多吃了兩碗飯不止,還睡得挺香呢。”
宋妙心瞪他一眼,“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謝凡看得出宋妙心已經動搖了,他又淡淡地接上了後文。
“我這朋友聽聞父親有一件寶物在孟前輩這裏收藏,這才冒昧前來。沒走正門是我冒失了。我本想勸她私下見得孟前輩一面就好。此番倒真見識了劍靈宗並非是外人能夠擅闖之地,名不虛傳。”
謝凡這番話說得十分得體,既表明了他們兩人的立場,又巧妙地拍了劍靈宗的馬屁。
孟十九擦了擦眼淚,忽然對這個男人的情商感覺到詫異。
合着他不是不會啊!
只是平時都懶得用,這隻狐狸說起話來還一套套的!
宋妙心挑眉,猛地對眼前這兩人的關係感興趣起來。
她伸手先扶起了孟十九,“地上涼別呆着了,多好看的小姑娘怎麼說哭就哭了……”
孟十九抽了抽鼻子,還是孃親知道心疼人。
謝凡也順勢打算起身,宋妙心的目光卻掃了過去,“你再跪一會兒吧。”
要不是這少年出的餿主意,這麼可愛的小姑娘至於偷偷摸摸地來劍靈宗嗎?
孟十九心裏偷笑,玩砸了吧!
謝凡才挪了半步,只得又重新跪好。
宋妙心收了劍,又朝邊上看戲的宛童吩咐道,“傻孩子愣着幹什麼,你還不快去跟長老和衆弟子說。不必守了,只是一場誤會,開門讓人都下去買菜吧。”
“你是我夫君哪一位舊友之女?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宋妙心對孟十九倒沒了多少疑心,只是覺得親切得很。
可她似乎沒聽說過修羅族曾有如此猖狂進犯,這小姑娘竟因此失去至親,倒很是可憐。
孟十九聞着孃親身上那股久違的親切味道,她連扯謊都變得心虛起來。
“我是……”
她腦子裏搜刮起孟朗從前的那些友人,無奈那些人好像都沒有女兒?!
難怪自己打小就這麼受寵!
孟十九心虛地道,“家父是孟前輩的師弟……”
孟朗終於是殺到了現場,他懷裏還抱着正喝奶的孟知辛。
孟朗口不擇言,“這是我師妹——”
宋妙心雙眸微微眯起,“……究竟是師弟還是師妹?”
“師弟的師妹!”孟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是外家弟子,不過跟我是本家,夫人沒見過也屬正常!”
宋妙心原本是凌壁谷的女弟子,說起來跟劍靈宗也算是頗有淵源,但不太清楚宗門內諸多事務。
她緩了片刻,眼神忽然落到地上的謝凡身上。
宋妙心親切地扶起了謝凡,“他們二人說辭皆不同,少年人,你來說說?若是你們三人說的都不一樣,那我倒要猜猜究竟哪個人說的是真話了。”
謝凡眸光乍冷,身姿都僵在了原地。
不然他還是繼續跪着吧?
孟十九隻覺得頭皮發麻,這事嚴重了。
爹爹要是爲了外人騙孃親被發現,宋妙心當真是會生氣很久的。
就在她猶豫着說出真相的關卡,孟朗懷裏的孟知辛忽然動了動,將一直抱着的奶瓶直接扔到了地上。
衆人齊齊朝孟知辛身上看去,孟知辛卻撲騰着個小手要孟十九抱自己,口中咿咿呀呀不知說些什麼。
宋妙心不由驚訝,“這孩子一向怕生得很,怎麼今天主動要人抱了!”
孟十九將計就計,從孟朗手上將弟弟抱了起來。
她都快忘記孟知辛這麼點大時候的模樣,身上還帶着奶香味,小臉上透着機靈勁兒,眼睛也圓溜溜地轉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孟十九小聲衝他道,“謝了,救我一命。”
孟知辛衝她咧嘴一笑,還撲上去蹭了蹭孟十九的面頰。
宋妙心都快被兩人萌化了,也懶得再追問那些陳年舊事。
孟朗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輕拍了幾下謝凡的肩膀,“學着點,以後都用得上。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騙十九。”
謝凡暗暗記下,卻又略帶了些不解,“若是……萬一有善意的謊言呢?”
“那就一定不能被發現。”孟朗如數家珍,“切記切記。”
謝凡:又學到了。
……
孟十九跟謝凡留下用過了飯,終於在第二天的晚上得以離開這張畫卷。
臨走前宋妙心還頗有些不捨,“姑娘,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孟十九不敢看孃親,只是輕聲道,“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