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一個個頭奇高的男人冷哼了聲。
“你都來了這兒，還不想安分，你可別忘了。除了你在這的日子，把上頭的顧老大逼急了，你那一家子窮鬼也得跟着完蛋！”
蕊姬心頭一震，孟十九卻沒聽明白這意思。
陰司事，陰司畢，怎麼還能牽扯到活人的事。
在一旁聽到這話的顧遠志面色一沉，“十九，你別與他們起正面衝突，否則這位蕊姬姑娘的家人當真會出事。”
孟十九訝然側目，“二師兄……我剛纔就想問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一直瞞着我？”
她一晃神，蕊姬那邊差點，讓撲過來想反擊的打手給傷了。
孟十九咬牙學做蕊姬那副柔弱的模樣，滾了幾下靠到邊上，腦袋不輕不重地在凳子上磕了下，假意暈了過去。
高個男人見她不動彈，登時就急了。
“你們下手打她臉做什麼？弄壞了這張值錢的臉蛋，小心李媽媽發火！”
幾個打手皆是愁眉苦臉，“那現在怎麼辦？”
高個男人罵罵咧咧地出去找人，其餘幾個打手也只得跟了上去。
孟十九幽幽醒轉，摸了摸蕊姬的額角，腫了一小塊。
她怪不好意思，“小姐姐不好意思，你這細皮嫩肉的……”
蕊姬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她似乎是願意將身體的支配權雙手奉上，“仙姑大恩，我沒齒難忘，能助你查得任何消息，皆是我情願的。”
蕊姬遂將自己跟其他女孩如何被迫入了蘭苑之事細細道來。
蘭苑只不過是‘半步多’商業版圖中一個很小的部分，向來聲色業務之中，揮金場和溫柔鄉都是不分家的。在此處更是如此了，地下的錢雖不能直接拿到上頭去用，卻都能折換成活人的氣運。
這比起錢來要值當不少。
蕊姬這樣的女孩，生前便是些窮苦人家的女孩，來了此處並無香火供養，多留一日，便多虧損一日上頭家人的氣運。
家人雖待她們無情，但她們卻並不忍心如此。
蕊姬就有一個多災多病的弟弟，若不是她在底下苦苦撐着，這孩子怕是早就不成了。
“你既來了這裏，上面的事又何苦再牽掛。你們只是一世的家人，你卻背了兩世的債，你弟弟雖多災多病卻還活着。真正沒享受過一天好日子的人，不是嗎？”
孟十九本來對蕊姬已經動了幾分惻隱之心，聽她這麼一說，卻給生生地壓了回去。
蕊姬的眼淚含在眼眶，“我看仙姑打小便是得了萬千寵愛長大的，自然是不懂……”
“我也有個弟弟，”孟十九當即打斷了蕊姬的話，“蕊姬，我願意搭救你，也願意搭救想離開的姑娘，但前提是你們重新爲自己活着，而不是牽掛那些可能再也見不到的人。”
孟十九規勸蕊姬放下，同時也是在勸她自己。
重來這一世，她重新得到了太多從前沒有的溫暖，也看清了許多。
孟十九說着這話，忽然覺得手上一暖，竟是謝凡默不作聲地牽住了她的手。
蕊姬半晌默然，終是重重點了點頭。
孟十九這才問道，“那你可知道你真正的上家是誰？”
能將陰司的錢跟人界的氣運聯繫起來，這必然是沾了些官道的關係，同時又在人界喫得開，這可當真是了不得的人家。
蕊姬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們都叫他顧老大。”她心思活絡起來，反而催孟十九道，“如今我該幫你打聽些什麼好？”
那幾個打手估計一會兒就會帶大夫回來看她了。
孟十九想了想，讓蕊姬從柴房內偷溜了出來飛速地跟上了鬼鬼祟祟的李媽媽。
恰好她出來的時候，李媽媽正拿着個奇怪的黃符躲到角落一側。
蕊姬縮在一旁，只見一縷青煙從李媽媽龐大的身軀前冉冉升起，隱約在她跟前匯聚出幾個人形來，顯然不是這個地界內的光景。
李媽媽竟是將那個黃符點燃了。
孟十九覺得這玩意十分眼熟，她招來謝凡，“你認得這個嗎？”
謝凡只是瞥了眼，“這也是個通傳消息的符咒，不過應該有連接陰陽兩處的效用，跟我們在上頭用的不太一樣。”
李媽媽的聲音畢恭畢敬，“煩請你們通傳一聲，蘭苑這邊怕是來了幾個麻煩的人物。”
她碩大的身影將眼前模糊的人形完全遮擋住了。
從背後那個角度看去，一點也看不到跟李媽媽正在交流是什麼人物，只有那頭傳來不耐煩的回話。
——“有多麻煩，賭坊這邊還忙着呢。不過就是幾個姑娘的事，李媽媽自己拿個注意便是了。”
李媽媽被梗了一下，猶豫着開口道，“是有人問起那……混元舍利的事。這事畢竟跟顧老大有關，俺也是不敢擅自做主。”
已經十幾年了，當年那美人帶着舍利來到‘半步多’確實引起了一番轟動，但轉眼過去多時，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這件事了。
她這話一出，對面纔有了些反應。
“什麼？有人來問混元舍利的事？那幾人什麼樣貌，什麼來頭你可知道？”
李媽媽茫然地搖了搖頭，“看起來修爲都不簡單，他們陽壽未盡，這陰司本就是不收的呀。連黑白陰差都畏懼他們幾分。尤其是爲首的一個丫頭，兇得很，恨不得將我這蘭苑都給拆了呢。”
“看來是來找事的！你莫慌，還沒有人敢欺負到顧家頭上，我這便派人去將他們都抓了扔回上頭。在咱這兒處理不了，上頭總有的是辦法！”
那頭說話的男人陡然拔高了音量，顯得氣憤異常。
一張紙符燃盡了，李媽媽的黑狀也告訴完畢。
蕊姬心急得很，“十九姑娘，你們還不快走嗎？顧老大那邊若是派人來抓你們，怕是會連累的家人親友。”
孟十九卻覺得時間寬裕得很，“不急。”
對方既然想抓她，那他們乾脆束手就擒看看這個顧家在人界究竟是個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