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電話還沒打出去，洪英倒是先聯繫她了。
“週末有空麼。”
洪英開門見山問道。
“嗯，應該有空的。怎麼了？有事嗎？”
“你上次不是說要帶你男朋友來見一面麼？這週六吧。”
洪英稀鬆平常的說着，就像是在說一件家常小事。
林瀾卻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事兒洪英還記在心上，以爲她早就淡忘了這件事情。
“啊，那好，我和杜皓說一聲，週六我們回來。”
“你那小朋友叫杜皓？行啊，你跟他說一聲。週六應該會在酒店，到時候地址發你。”
“酒店？”
林瀾不解，見一面而已，還要去酒店？這麼隆重嗎。
“這週六，林震坤五十大壽，你回來這麼久，也沒見他，正好一起見了。”
洪英的語氣依舊是平靜淡然，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瀾倒是一頭霧水：
“你……你倆不是……你不是都搬出來了嗎……”
她支支吾吾地問道。
“搬出來怎麼了？分居而已，又不是離婚，重要的場合還不給人好好演場戲了？”
“噗……”
洪英的回答直截了當，徹底笑噴林瀾。
這位姐可真是，灑脫又真實。
“行了啊，就這麼說定了。”
洪英準備掛電話。
“哎！媽，我……”
林瀾情急之下，居然喊了一聲“媽”。
這聲久遠的稱呼打破了原本自然隨和的通話，兩人皆是一愣，都拿着手機很久沒出聲。
“你這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麼？突然喊我媽了？嚇我一跳。”
洪英半開玩笑地說着，沒想到還歪打正着，猜中了結局。
“嗯，是有點虧心的，內什麼……我把你車給撞了，啊不是！是人家追尾的，然後車被撞了。對不起啊。”
“……就這？”
“……就這。”
洪英突然笑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翼翼了？這事兒要擱你以前，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只會橫着眉毛對我來一句：怎麼着？我又不是故意的！追尾又不是我的錯！”
洪英一番話，讓林瀾徹底愣在那裏。
是啊，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林瀾的思緒突然就回到了當年她最叛逆的那幾年，高中吧，那會兒，真的是叛逆到連自己都覺得要上天了，在外面各種豪橫，得虧有秦頌罩着，也全靠他慣着。
可是後來，怎麼一切都變了呢？
“喂？人呢？”
洪英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林瀾定了定神，嘿嘿笑了兩聲：
“我以前……是不是特別招人煩啊？”
洪英聽着林瀾說出這句話，真的有點意外。不知道怎麼了，六年不見，林瀾像是從原先一個冥頑不靈的潑猴外殼裏跌落出來，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
“嗯，是挺煩人的。”
洪英故意這麼沒所謂地來了一句，可是私底下卻是忍住了鼻尖的一股酸氣兒，眼珠子朝上翻了翻，嚥下了心裏對於女兒一直以來的歉疚。
當年那個潑皮耍鬧的林瀾，也不過是飽受了家庭的支離破碎，缺乏關愛之後的頹廢模樣。
跟着她離婚，再婚，無論是生父蔣川，還是繼父林震坤，都沒有給予林瀾一份完整的父愛，她自己當年又忙於事業，疏於對女兒的關照，少年的林瀾，常常陷於缺愛的恐慌中。
有些溫情，只能竭力追回，那些遺憾，卻再也無法彌補。
“行了，不說了，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忙，你週六記得帶他來。隨時聯繫啊。”
洪英撂下一句，便匆匆地掛掉了電話。她害怕再聊下去，情緒會繃不住。
林瀾聽着電話裏嘟嘟的忙音，也是好半天都沒緩過來。情緒恨down，莫名地，沒來由地，傷感。
晚上回家跟杜皓說了週六帶他去見家長的事，大男人像個小孩子一樣激動，咧着嘴笑，還問說能不能直接跟他們聊聊咱倆結婚的事情？嚇了林瀾一跳。
“哈哈哈，你怎麼了？說到結婚臉色都變了！”
杜皓看着她睜大眼睛的模樣，打趣地問。
“確實……有被嚇到。”
林瀾勉強扯起嘴角，哭笑不得。
“怎麼啦？你難道沒想過我們會結婚？！”
“不是……不是啦，你突然說到結婚，我……我沒反應過來嘛。”
林瀾心虛，低着頭拌着沙拉，手一抖，櫻桃小番茄從碗裏翻了個跟頭，掉出來了。
杜皓看在眼裏，湊上去輕聲問她：
“是不是我還沒向你求婚？所以不開心？生氣了？寶貝？”
說完，伸手將林瀾攬進自己懷裏。
“不會，我沒有生氣啊，也沒有不開心，就只是……太突然了，因爲現在的狀態我覺得很幸福，挺知足的，總覺得結婚是一件挺遙遠的事情……”
林瀾幽幽地說着，杜皓默默地聽着。
兩人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林瀾覺得杜皓摟着自己的胳膊加重了力道，她害怕剛纔自己一激動說了什麼讓杜皓心生誤會的話語，便放下手裏的勺叉，轉身面對杜皓：
“阿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還沒有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突然提到結婚的事情，所以我……”
杜皓沒等她說完，低下頭用雙脣堵住了她後面的話。
熱烈的，噴薄的氣息，男人臂彎施展的力量，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林瀾，這個男人對她用情至深。
許久，杜皓才肯放過她，啞着嗓子說：
“瀾瀾，不要害怕，我愛你。”
只是這一句話，林瀾瞬間淚流滿面。
杜皓，我很害怕，因爲我不知道我是否還一如既往地愛着你。
林瀾趴在杜皓的肩上，哭得不能自已。
她恨自己忘不掉過去，恨自己沒有足夠的定力，恨自己在舊愛面前輸得徹底。
她的身體已經背叛過杜皓，縱使她萬般不願，卻也抵不過，逃不開。
她的心呢？還能守得住嗎？
林瀾不止一次偷偷問自己，她竭力剋制腦海裏升騰起有關秦頌的點點滴滴，竭力說服自己仍然深愛着杜皓，她所有的依靠在於此，他是她安全感的來源。
這天晚上，林瀾要的瘋狂。
她不斷告訴自己的身體仍然是渴望着杜皓的溫度，他的氣息，他的力量，她急不可耐地想要證明這一切。
她在情事上鮮少表現出如此主動的一面，這令杜皓驚喜又難耐，他抱着她，熾熱，癲狂。
最後的時刻，林瀾在他懷裏哭了出來。
他以爲是情到濃時，喜極而泣，忍不住又熱吻住她甜美的脣瓣。
她卻自知，淚水是想洗刷她內心的罪惡和沉淪，想沖刷掉有關秦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