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診的女醫生年紀挺大了,據說是協和總院的婦科聖手,老醫生見她進來,臉色蒼白又嚴肅,沒多說什麼,就指了指身邊的位子讓林瀾坐下來。
“哪裏不舒服?”
老太太隔着眼鏡問道。
林瀾看着她遞過手裏的血檢報告:
“請您幫忙看下,我想做個早孕檢測。”
“上次例假什麼時候來的?”
“……17號。”
林瀾看了一眼自己記錄生理期的app,如實相告。
老太太對着電腦屏幕上的電子日曆嘀嘀咕咕地數了一下:
“哦,推遲五六天了啊,你測過驗孕棒了嗎?”
林瀾深吸了一口氣,給老太太指了指血檢報告上hCG那一項指標說道:
“我昨天因爲別的地方不舒服掛了急診,醫生說血檢報告顯示的hCG指標是懷孕了,我也測了驗孕棒,也……也是。”
老太太看着林瀾自始至終皺着眉頭,大約是猜到了什麼,此刻診室裏只有林瀾和她兩個人,助理醫生在門口幫別的病患看單子,老太太低頭拿着血檢報告邊看邊問:
“那應該就是了啊,怎麼?不想要?”
“……不能要。”
林瀾艱難地說了三個字。
老太太看着她:
“結婚了沒?”
“沒有。”
林瀾也沒回避。
老醫生扶了扶眼鏡,清了清嗓子:
“你知道做人流對女人傷害很大吧?如果能留下,還是要了吧。”
“……真的不能要。”
林瀾快哭了。
“做人流手術需要家屬簽字,男朋友不行,你自己也要籤一份知情承諾書和聲明,表明你是自願要求做的。這樣吧,你先去做個B超看看孕囊大小,等結果出來了拿給我看下,再確定什麼時候做比較合適,”
“喏,先去樓上做B超吧,單子交給窗口,劃卡收費,等號就行了。”
林瀾謝過老醫生,轉身就去了樓上。
奔波一整個早晨,總算在中午的時候做完了B超,結果要等三天才能拿到,林瀾捏着一沓單子,一個人默默地離開了醫院。
她把自己鎖在家裏,哪兒也不去,誰也不聯繫,後來索性把手機關機,一個人倒頭在牀上睡得日夜顛倒。
夢,一個接一個地席捲而來,林瀾迷迷糊糊被夢驚醒,緩過一陣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那些冗長的夢境始終糾纏着她,一會兒是秦頌,總是陰魂不散地纏着她;一會兒變成了芮雪,面部猙獰地朝她撲來……
到後來,林瀾再一次夢見了邢曉雯。
仍舊是那個初夏溫熱的傍晚,放學後,穿着校服的林瀾走在實驗樓昏暗的樓梯上,一邊怨念地想着邢曉雯幹嘛要約自己爬到五樓來,累得氣喘吁吁,一邊撐着自己的膝蓋大口喘氣,五樓的樓梯還剩最後兩階。
終於站在走廊上,巨大的穿堂風呼嘯而來,吹得林瀾睜不開眼,費了很大勁兒纔看清楚走廊盡頭的窗戶大開着,毫無遮攔,一團白花花的影子夾帶着飛揚的黑色的長髮,一瞬間消失在窗口,
林瀾大驚,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她急忙朝着窗口跑去,卻在邁出第一步的那一刻,腹間一陣劇痛,恍然之間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肚子,驚訝地發現身下潺潺地流着鮮血,有一個細小的嬰孩的哭聲從她肚子裏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