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頌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是有點意外的。
他似乎都淡忘了黑柴去D國仁川這件事情，自從上回黑柴告訴他D國那邊的結案定論，確認芮雪死亡事實之後，秦頌幾乎就沒再放心上了。
今天早上，剛通過媒體宣佈了婚訊，這就接到了黑柴的電話，秦頌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啊，那個，我剛從仁川回來，才落地潛川。”
黑柴的聲音依舊是啞啞的。
秦頌正想着說些什麼，電話那端又傳來了聲音：
“我剛出機場就看見了今早的新聞，內什麼……恭喜你啊，終於圓滿了。”
愣了好幾秒，秦頌纔開口：
“嗯，謝了，到時候請你喝喜酒啊，一定記得來捧場。”
“呵呵，我……我有空就來。”
黑柴說這話的時候，腦子裏想的卻是芮雪。
如果芮雪知道，她深愛多年的男人終究還是娶了她嫉恨多年的女人，會是怎樣的心情？
“秦頌，有一個問題，我想替芮雪問問你。”
黑柴終究還是沒忍住。
原本打算結束這個通話的秦頌，聽見芮雪的名字，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秦頌沒說話，黑柴便以爲這是默許了，隨即開口問道：
“你有沒有……我是說，哪怕是一點點，有沒有愛過她？”
黑柴知道，這個時候再追問這種問題已然毫無意義，但是他總覺得，冥冥之中也算是給芮雪的在天之靈一個交待，無論這個答案是否會給她帶來哪怕是一絲絲慰藉。
“沒有。”
秦頌的回答乾脆利落，就連聲音都平靜且冷淡。
黑柴失笑：
“你……想都不想，這麼快就回答了？好歹你們也是……”
“柴裕東，”
秦頌冷聲開口：
“我也沒想到，芮雪會這是這個結果，我想過很多種讓她接受懲罰的方式，但從沒想過會這樣突然就死了，
“……不管怎麼說，死者爲上，我不想再追究以前的事情，不想記起那些不愉快，但是既然你開口問，我也必須告訴你我最真實的感受，我真的，沒有愛過她，也許有過喜歡，但……絕對不是愛。”
“……”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也曾回想過最初遇見她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我也還淺顯地記得，當時想起她和我高中是同校同學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可是我後來才明白，我對她的感情，完全是因爲，她來自於我和林瀾共有的青春和記憶。”
秦頌的一番話，交待得明明白白，黑柴在電話那頭，聽得真真切切。
黑柴沉默許久，也回想起了早年時在芮雪的安排下，假裝去追林瀾的事情，他突然就想敞開這段隱祕的回憶，
“秦頌，有一件事情，時至今日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我想告訴你，當年，高二那會兒，我是刻意接近林瀾的，我也沒有喜歡過她，追她也完全是爲了幫芮雪……
“現在想想，我們都是青春裏的傻子，卻傻了那麼多年啊。”
“你說什麼？你剛纔，說什麼？”
語氣逆轉，從原先的冷靜平淡，瞬間有些激動，難掩心頭的驚濤駭浪。
黑柴低頭苦笑，覺得他自己剛纔真是腦子一抽，給自己找了個小麻煩啊：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芮雪已經不在人世，也沒什麼好再隱瞞下去的，我剛纔說的是，
“當年我其實就沒有喜歡過林瀾，那個時候接近她，故意對她示好，也都是芮雪的小心思，我是爲了幫她。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突然就想跟你說起這件事情，但本意還是希望你和林瀾不再有隔閡吧，開心、幸福、甜蜜永久。”
然而，電話那頭的秦頌顯然不想就這樣放過，他緊接着質問黑柴：
“是芮雪……是他讓你這麼做的嗎？讓你故意接近林瀾還故意讓我看見的是嗎！”
“……是。”
“還有呢，還有什麼是她故意設計的？！”
秦頌幾乎是怒不可遏。
當年因爲這些雞零狗碎的瑣事，纔會讓他和林瀾橫生間隙，隔閡越來越深，以至於不歡而散，終究還是鬧出了事來。
黑柴自然又想起了那些過往的回憶，可是他聽出了秦頌言語裏的怒氣，他後悔極了，不想再說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讓秦頌對芮雪的印象跌入更加黑暗的深淵……
“沒了，沒有了，就……只有這件事情。”
黑柴隱瞞了許多細枝末節的設計，隱瞞了芮雪多年以來不計其數的小心機，隱瞞了那些可能會引發滔天巨浪的事實真相。
“秦頌，對不起，是我不對，不該再重提舊事……請你別再追究了，芮雪她只是……她只是太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
秦頌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掛了電話的，直到梁祕書突然敲門進來，才發現自家老闆坐在大班桌後面目光呆滯，神思恍惚。
他的手機，還捏在手裏，停留在半空中。
“秦……秦總？”
梁祕書見狀，也不敢貿然進入，只得站在秦頌辦公室的門口，小聲試探着喊了他一聲。
好一會兒，秦頌才深吸了一口氣，回過神來看着他，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刻意平復着開口說話：
“嗯，什麼事。”
“那個……從巴黎來的婚紗設計師今天下午就能落地潛川，我已經在凱悅酒店訂好行政套房了，您看我是否需要提前回別墅把林小姐接過來？”
秦頌深吸一口氣，心裏如同被抽筋剝皮一般地絞痛，一想起過往那些誤會與怨念，想起他和林瀾浪費的、失散的那麼多年，想起心裏曾經因爲失去愛人而荒蕪人煙寸草不生，如今好不容易失而復得峯迴路轉，卻又造化弄人……
他的心啊，痛到窒息。
“把車鑰匙給我吧，我現在就要回去。”
他要見林瀾，要熱烈地吻她，要緊緊摟在懷中，現在，立刻，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