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瀾?!你醒了麼?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你跟我說!”
可是他懷裏的林瀾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就顫慄不止,並且……情緒非常糟糕。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十足的恐懼,和慌亂,她的呼吸急促且紊亂,看見秦頌的第一眼就哭了出來,咬着嘴脣哭得不能自已。
“瀾瀾!”
“秦頌……我害怕……不是我……不要再讓他們審問我了好不好……真的不是我……”
林瀾哭着說出來的話,讓秦頌整個人都繃緊了。
“瀾瀾,你想起什麼了?!瀾瀾,你看着我,看着我!”
秦頌捧起林瀾的臉,迫使她看着自己,這一眼,秦頌發現了林瀾的目光有些異樣,不似往日那般清明透亮,卻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看不到底。
“我看見邢曉雯了秦頌……我又看到她了……我好不容易躲了那麼久……怎麼她還是來找我啊……真的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不是我……”
林瀾的情緒變得越來越失控,秦頌驚恐地看了一眼袁野,Amy在一旁開了口:
“秦總,救護車已經到了,讓他們上來嗎?”
秦頌看着懷裏的林瀾情緒波動如此強烈,他嘗試着安撫她,可無濟於事,林瀾此時已然陷入了恐懼與黑暗的記憶裏無法自拔……
“讓他們上來,快點!”
秦頌的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
林瀾卻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
“她沒死嗎……是不是沒有死……可是爲什麼……我看見了……爲什麼要折磨我這麼久還不放過我啊……我真的沒有推她……”
林瀾整個人都陷入崩潰的邊緣,從胡言亂語開始嚶嚶啜泣,她想要伸手扯自己的頭髮,被秦頌一把摁住了手腕,秦頌這才發現林瀾渾身都開始冒虛汗,掩面哭泣,淚流不止,無論秦頌怎麼安撫她都不起任何作用。
“袁野!幫我一把!”
就在他們打算將林瀾從牀上扶起來的時候,醫護人員進來了,醫生初步檢查林瀾的體徵,隨即用港普的口音問道:
“病人之前有沒有出現過精神問題?”
秦頌皺着眉頭,不知道如何回答,精神問題怎麼定義?他潛意識裏並不想把林瀾曾經有抑鬱症的事實歸結到精神問題裏,他支支吾吾:
“額……之前出過一次嚴重車禍,腦部受損導致失憶,但是最近都沒什麼精神問題好像……”
“我不是指外部創傷,我意思是精神創傷,比如她是否曾患有精神分裂、躁鬱症、雙向情感障礙或者抑鬱症這類精神疾病!”
醫生有些焦急地打斷了秦頌的話。
“抑鬱症……中度抑鬱。但是說是已經進行過治療並且已經穩定有緩解的!”
秦頌也急了。
“先森!你要知道精神類疾病都會存在復發的可能!尤其是抑鬱症!徹底治癒率只有50%!並且要根據病人自身是否有強大的意願能夠從痛苦中走出來!
“有過精神疾病史的病人,情緒防線很脆弱的,不能受到強烈刺激!這位小姐現在情況很緊急!要立即入院啊!
“Carrie!病人需要注射鎮定劑!快點來!”
……
港島,養和醫院。
心腦外科中心急診室的門口,秦頌坐在那裏,身上穿着的還是晚上婚禮上的定製西服,只是領結被他扯掉了,襯衫釦子也解開了一顆,整個人半前傾,兩隻胳膊肘撐在膝蓋上,低頭沉思。
袁野和Amy剛辦好入院手續上來,遠遠地就看見走廊盡頭的秦頌,低着頭伏在那裏,
即便是周圍都是那幫兄弟在陪着,人羣中也難以掩蓋秦頌的蕭颯與沉默,顯得格外孤寂。
Amy看了一眼自家老闆,拍了拍袁野說:
“你過去陪陪秦總吧,我去外面便利店買點水。”
結果剛轉身,袁野就拉住她了:
“別去了,太晚,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Amy心裏涌起一陣暖意,她看着袁野目光溫潤,笑了笑:
“那我去樓下販賣機買兩瓶,秦總應該需要,你也需要,晚上都沒怎麼喫,再不喝點水怎麼行。”
袁野這才鬆了手,仍是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那你自己慢點,早去早回,有事給我電話。”
Amy轉身走了,袁野穿過那幫兄弟,沒見到莊宸,袁野便順口一問:
“莊老闆呢?”
張印然朝着秦頌揚了揚下巴:
“新郎官把酒店善後的事情都拜託給他了,莊老闆還在半島酒店呢,不過說好了,等那邊搞定就過來。”
袁野點點頭,正想要過去秦頌旁邊,又被周奇拉住了胳膊:
袁野一愣,眉毛一挑:
“問我?你應該找找那個有紋身的伴娘,也許就能找到沈毅了。”
袁野說完,衆人恍然,在佩服野哥敏銳的洞察力的同時,也不禁感嘆:我去,這個時候還能分身有術把個有紋身的辣妹,不愧是沈公子。
袁野沒再跟他們多說,徑直走到秦頌身旁坐下,兩人都沒開口說話,默默地坐在那裏,袁野看着急診室大門上方亮着的殷紅的指示燈,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那個女人,”
許久,秦頌開口說話的那一刻,嗓子是啞的。
“我幫你查。”
袁野沒等他說完後半句,自己就接上了。
秦頌總算直起了身子,回身看了他一眼,眼眸裏閃着光,袁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得振作起來,林瀾需要你。”
“說實話,我現在有點……有點害怕。”
“怕什麼?”
“瀾瀾她的記憶,在慢慢恢復,我怕……她會想起過去那段灰暗的時光,還有她在W國的那幾年,我怕她……”
秦頌忍不住喉結聳動了一下,最害怕的結果,他沒有勇氣說出口。
“所有的害怕,都沒有用,秦頌。”
袁野平靜地看着秦頌的眼睛:
“過去發生過的事情,我們無能爲力,也改變不了,你擔心的事情大概是怕林瀾記起往事,又會深陷那種痛苦之中,更害怕她會就此離開你,是不是?你害怕她再像以前那樣,突然有一天就從你的世界裏消失了……”
“你別說了。”
秦頌的聲音已經在顫抖。
“你不是一個會怯懦會逃避會躲閃的男人,秦頌,我曾經看過你爲了林瀾奮不顧身的模樣,特別爺們兒。可爲什麼要在現在這個關鍵時刻開始懷疑自己?也懷疑林瀾呢?
“你應該相信你們之間的感情,你要相信林瀾對你的愛與依賴,你也要相信自己可以給她足夠的勇氣從那段灰暗的記憶裏走出來,你現在要做的,是幫助她,徹底抗拒和擊碎這種陰影!”
袁野的話字字珠璣,句句鑿心。
這時Amy走了過來,遞上兩瓶礦泉水,袁野伸手接過,把其中一瓶丟給了秦頌,
“喝瓶水,冷靜一下。秦頌,林瀾現在最需要的人,是你,無論她醒來是什麼狀態,你都要堅強面對。
“我見過那些被精神疾病折磨的人,他們很痛苦,也很絕望無助,你應該不希望林瀾再陷入這種境地吧?”
袁野說着,擰開礦泉水的瓶蓋,卻是先遞給了Amy:
“忙了一天,你先喝點。”
寥寥數字,再平靜不過的語氣,關心和體貼都在細節裏。
秦頌仰頭一口悶掉大半瓶水,看向急診室緊閉的大門,真希望這扇門馬上就能打開,醫生走出來告訴他,病人已經醒了,身體狀況良好,情緒穩定。
幾個人坐在醫院裏等了小一會兒,期間秦頌讓那幫兄弟先回酒店休息,他和袁野、Amy留在了醫院裏等着林瀾出來。
沒過多久,莊宸帶着秦頌和林瀾的父母們趕到了醫院,林耀揚也在給他港島的朋友打電話。
見到秦頌,洪英和宋春麗都是一副焦急的表情,兩人異口同聲:
“瀾瀾呢?她怎麼樣了啊?”
此時的秦頌在袁野的安慰和鼓勵下淡定了許多,他站起身來把當晚的情況和盤托出,爲了不驚動雙方父母和長輩,秦頌沒有把邢駿突然出現不請自來的事情在第一時間就告訴他們,而是在一己之力和兄弟們的全力配合下,讓婚禮和晚宴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你這個傻孩子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一個人扛着呢!”
宋春麗急得想哭,跑去秦政面前忿忿不平:
“這個邢家可真是記仇啊!都過去多少年了!居然還揪着不放!瀾瀾從小就是我們看着長大的,怎麼着都比他們家姑娘看得順眼!現在居然連結婚都來鬧了!要是林瀾有個什麼閃失我饒不了他們家!”
洪英在一旁只是怔怔地看着急診室的那道門,目光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擔憂,
秦頌見了,走到她身旁,喊了一聲:
“媽,對不起。”
洪英含淚的目光扭轉到他身上,輕輕地搖了搖頭:
“傻小子,你說什麼對不起啊,你媽媽說的對,這麼大的事情,你一個人扛着,多艱難呢。我們也都是沒想到,這賓客名單都可以避開他們邢家了,居然也能找上門來,當真是陰魂不散啊!
“瀾瀾這回,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我真的好擔心她!……阿頌,等林瀾出來了,看看具體情況如何,不行的話,你帶她出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