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落到他身後的女子身上。
晏青枝無視衆人的打量,憨笑着直奔寧孤走去:“大人,您叫我來,是諸位大人要在畫天閣用膳嗎?”
寧孤依舊一身白衣,面色卻有些疲憊,眼底還帶着少有的青色。
他瞥向晏青枝,正要開口,坐在對面首位的中年男子先搶了頭。
“晏姑娘,是本官讓國師大人請你來的,本官有幾句話想問問你。”
晏青枝循聲望去,只見沈鉞那張老臉正一臉嚴肅地看着自己,眉眼間還能看出幾分久居高位的傲氣。
他今日穿了身藏藍色官服,原本就一本正經的模樣,被襯得更加古板。
她受驚一般,直接躲到寧孤身後,雙手緊緊抓住身前的椅子,唯恐被抓走。
“大…大人,可是青枝犯了什麼錯?”
寧孤冷睨了沈鉞一眼,淡淡出聲:“沒規矩,還不快站好,沈大人爲官清廉正直,只是問幾個問題,怕什麼?”
晏青枝癟了癟嘴,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忽的泛起了水霧:“可沈大人看着好凶,我……”
寧孤素白的手撐起下巴,冷嗤道:“一副皮囊而已,有何可怕。看來是本座平日裏太驕縱你了,才養得你如此無法無天。”
晏青枝瞳孔驟然一縮,雙肩無聲抖動起來,泫然欲泣的模樣分外可憐。
可她心裏卻不斷腹誹着,狗男人這話說的,聽起來還怪真的!
還驕縱她,不殺她,都是萬幸了!
沈鉞頓時有些尷尬,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張老臉還有嚇哭小姑娘的一天,連忙出聲解圍:“國師大人,不過就是問幾個問題,晏姑娘就這麼站着也無妨。”
晏青枝聽他這麼一說,立即雙眼放光:“嗚嗚嗚…沈大人,你真是好人!”
說着,就藏在椅子後面,只露了個腦袋看他。
沈鉞瞬間感覺被騙了,可覆水難收,反悔也來不及。
不愧是寧孤手裏的人,個個狡猾得很!
他壓下心底的無名怒火,從身旁屬下的手裏接過一支長箭:“晏姑娘可認識這個?”
晏青枝擡眼看去,是她射殺黑衣人的那支箭,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到了大理寺手裏。
她忽閃着如扇睫毛,點了點頭:“這是一支箭,我當然認識。”
沈鉞神色一凜,完全沒有先前幫她解圍時的和善:“本官是問,這箭是不是晏姑娘的?”
晏青枝在心裏冷呵了一聲,果然是奔着誣陷來的,想必這顧朝辭犯的罪,沒多久就會被安在她身上!
她越想越氣,表面上卻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回大人的話,這箭不是我的。”
見她不認,沈鉞也不惱:“那晏姑娘可有照身帖,戶籍又在何處,若是不在都城,可有路引?”
照身帖就是現代的身份證,周國人手一個,就連剛出生的孩子也有。
路引嘛,就是通關文牒。
晏青枝杏眼一眯,早就防着被查的這一天,不過是個小小的照身帖,能難得住她?
“沈大人莫急,我這就將照身帖呈給您!”
晏青枝瞬間慌了,怎麼回事,她可是一直都放在身上的……
沈鉞左等右等,也不見她拿出東西,面色忽的一沉:“晏姑娘,你可是在糊弄本官!”
晏青枝心咯噔一下,喏喏說道:“還請沈大人恕罪,我來得急,這照身帖落屋裏了,請大人給我些時間,我這就去取來。”
只是她剛走到門口,就被大理寺的人攔下來,半點放行的意思也沒有。
晏青枝僵着身體回過頭,只見沈鉞一臉怒意衝寧孤說道:“國師大人,此女形跡可疑,身份不明,很可能是敵國細作!這畫天閣一案,必定也跟她脫不了干係,本官這就帶她回大理寺審查。”
細作,你全家都是細作!
她連忙看向寧孤,卻見他神色寡淡地坐在原地,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狗男人不是說不管她以前如何,以後只能是他的人嗎!
進了大理寺,想再活着出來,根本不可能!
晏青枝連忙叫了一聲:“國師大人,我怎麼可能是細作,我可是您的人啊!”
這話一出,不僅沈鉞變了臉色,連寧孤也微微蹙起眉頭,看她的眼神晦暗不明。
晏青枝也管不了這麼多,直接撲到寧孤身邊,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國師大人,您昨晚和我夜話時,可不是這麼冷冰冰的態度!”
狗男人,要死一起死,誰也別想逃!
夜話?!
沈鉞古板的臉龜裂開來,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
蘇言更甚,一張稚嫩的小臉都快炸開。
唯獨昨晚在觀星樓守夜的十五淡定如常,還頗爲同情地拍了拍一臉震驚的初一。
大人和晏姑娘的事,早就不是什麼祕密,就昨晚,晏姑娘直到快天亮才離開大人身邊呢……
寧孤低下頭,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眼眶微紅的女子,薄脣微微扯開一抹弧度:“晏青枝,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晏青枝心一橫,眼一閉,就哀怨地說道:“要是國師大人不認,那我…我也只能默默承受,哪裏還敢有什麼怨言。”
寧孤淡淡哦了聲,突然將她從地上撈起,一把摟進懷裏。
晏青枝頭暈目眩間,就看見頭頂那張毫無瑕疵的臉,還有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夭壽了,狗男人佔她便宜!
沈鉞也算是官場上的老人了,見到這樣活生色香的場景,自然知道帶不走人。
但只要能坐實晏青枝細作的身份,就算身爲國師,也沒辦法繼續包庇,更沒立場再去向聖上討要公道。
他起身上前:“國師大人,此女……”
只是不等他說完,寧孤突然扔給他一張照身帖:“本座素來聽聞沈大人爲人清廉,剛正不阿,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沈鉞豈能聽不出這是在嘲諷自己,低頭一看,瞬間變了臉。
他二話不說,領着一行人就離開了易合堂,動作迅速得跟逃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