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因爲今天是遊園燈會的重要節日,幾乎沒人會守在家裏,醫館也不例外。
所以洛承安扛着晏青枝找了好幾家,都撲了空,連個人毛也沒發現。
他漸漸沒了耐性,眼見下一家醫館依舊沒人,一腳踹開店門,就大步走進去。
醫館沒人,有藥就行。
洛承安四處找了找,拿了幾種藥材混在一起,就準備生火熬。
可等他弄好,原本被他放在牀上的晏青枝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張紙條:“尋舒陽,速去蒹葭苑花船!”
洛承安將紙條捏成粉碎,臉色陰沉得可怕,“晏青枝!”
午夜子正時分,沉悶鐘聲響起,煙花比先前一波還要熱烈,絢爛。
晏青枝喘着粗氣,在璀璨煙花下,拖着右腿,艱難奔向通天河。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舒陽和黑衣男子肯定預想不到,她逃了還敢再回去,若是回畫天閣,只怕她還沒到地方,就會被他們截胡。
還好,晏青枝及時趕到通天河,也看到那極其震撼的一幕。
通天河兩岸,無數河燈順水而下,映紅整片河面。
每一盞昏黃的河燈,都承載着無數人的希冀和願景。
她恍惚記得,自己和寧孤的河燈被她扔在岸上的草叢裏,這般一想,就趕緊起身去尋。
可惜,她來回找了好幾遍,也沒尋到。
就在晏青枝垂頭喪氣坐在河邊,愣愣發呆時,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突然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邊。
她笑得天真無邪:“姐姐,你在看什麼呀?”
稚嫩的呼喊,讓晏青枝陡的回過神來,看着眼前這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不由放緩語氣:“姐姐在看河燈呢,小朋友,你的家人呢?”
小姑娘晃了晃手裏的河燈:“可姐姐,你好像沒有放河燈啊,那你在看誰的?”
晏青枝心頭一梗,神情瞬間落寞,是啊,這裏面的所有河燈都和自己無關,她只是個外來者,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就連命,都是做任務換來的。
小姑娘意識到自己問錯話,眼見大姐姐眼眶越來越紅,連忙把手裏的河燈塞到她懷裏:“姐姐,你別難過,丫丫把河燈送給你,姐姐就有河燈了!”
晏青枝看着懷裏小巧精緻的河燈,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徹底沒憋住,順着臉頰就往下流。
丫丫嚇了一跳,也忽的紅了眼,卻像個小大人一樣,輕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姐姐,有丫丫的河燈陪你,你就不要難過了。”
晏青枝不會是個軟弱的人,接連死了兩次,她沒哭,被火燒傷,她也沒哭。
可現在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姑娘,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就讓她完全繃不住。
她將河燈放到一邊,又朝丫丫張開雙手:“丫丫,姐姐不哭,可你能抱抱姐姐嗎?”
丫丫點頭,笑出兩個迷人的小酒窩,鑽進晏青枝的懷裏,還蹭了蹭她的臉,又小大人一般開導她。
晏青枝摟着丫丫的手收緊,只覺她的孃親應該是個很溫暖的人,才能教出同樣溫暖的孩子。
她哽咽地鬆開手,又噗嗤一笑,“好,姐姐聽你的話不哭。”
丫丫滿意地點頭,似乎聽到有人在叫她,仰頭在晏青枝臉上親了一下,又蹦蹦跳跳地離開:“漂亮姐姐,丫丫要回家啦!時辰還沒過,姐姐記得放河燈,記得要微笑哦。”
晏青枝悶悶點頭,目送着丫丫離去,眼見她撲進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懷裏,那婦人身邊還站着個男子。
丫丫對他們說了什麼,就見婦人和男子齊齊望過來,衝她笑了笑,隨即就轉身離開。
晏青枝忍不住摸向胸口,只覺有東西什麼在不停竄動。
很溫暖,好像有春風拂過。
等三人都消失不見,晏青枝才轉頭看向身側的河燈。
河燈很可愛,燈芯上還做了個小兔子的造型,一看就是男子特意爲他女兒做的。
可惜,現在便宜她了。
晏青枝走到河邊,看着手裏的河燈,緩緩閉上眼睛,許上願望後,就放進水裏。
河燈一入水,順着水流,就往下飄。
她看了許久,剛要收回視線,忽的在對岸人頭攢動的人羣裏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白衣勝雪又風光霽月的模樣,不是寧孤,還能是誰。
只是,在他身側還偎依着一個人,紅衣灼灼,傾城絕世,正是宮畫扇。
宮畫扇手裏拿着一盞河燈,放進河裏後,就衝身邊的寧孤細聲說了什麼。
那嬌羞模樣,引得旁人齊齊側目。
而寧孤似乎也被她迷住,眼裏只有她一人,還親暱地拂了拂她的長髮,將她扶起來。
兩人湊在一起,還真是般配。
晏青枝蹲得時間有些久,想起身,雙腿卻僵硬得像石頭,完全動彈不得。
她偏過頭,吐出一口濁氣,渾身上下才有了點力氣。
既然放完河燈,那就該回去了。
晏青枝踉踉蹌蹌站起身,一回頭就看見舒陽竟然站在背後,視線還遙遙望着對岸。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舒陽低下頭,看着月光下臉色蒼白如雪的少女,緩緩勾起脣角:“他們很般配,不是嗎?”
晏青枝懶得再掙扎,隨意點頭:“是很般配,所以你一直緊追着我不放,到底想幹什麼?”
舒陽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但轉瞬即逝,又恢復往日的冷靜自持:“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請娘子幫個小忙而已。”
晏青枝笑了,卻毫無喜色:“可別這麼叫,你可是驚動周國的大人物,我不過是個卑賤廚娘,哪裏配得起。”
“幫忙,就更談不上,你想要我做什麼,直說就行!”
舒陽被她揶揄也不惱,還饒有興趣看着她:“晏青枝,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晏青枝笑得更肆意,冷冷吐出兩個字:“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