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的流金年代 >第八章 曾經深愛的人啊
    “各位同學你們好,我叫路行遠,蘇省遼遠市靜A縣豐谷鄉路家村人。”

    中二班開課後的第一堂自我介紹課,路行遠具體聯繫方式的自我介紹引得不少同學發笑。

    不過,他也無所謂,反正又不準備競選一個月後的班幹部,沒必要花心思弄些演講稿啥的引人關注。

    路行遠下講臺時,與朱大腸錯身而過,原本活躍的氣氛更加活躍起來:“朱大腸,你就要沒必要介紹了吧。”有人大笑着嚷嚷道。

    朱大腸已經聞名於燕科院。

    1986年,新生軍訓還是隻在一些特定的高校,原沒有形成後來高校新生入學後的軍訓慣例。

    因此,中二班40多位新生自我介紹完畢後,輔導員韓訓在勉勵大家好好學習,不爲學生時代留下遺憾後,絲毫沒提軍訓兩字,路行遠重返校園的第一節課輕鬆愜意的結束了。

    但接下來,屬於他的痛苦時刻也便來了。

    一個離開文化課本幾十年的人,即使他也是屬於聰慧型學生,重學起來也是費力的很。

    原本兩年制,現在改爲三年制的高中理科課程,必修的政治課等每一樣學科都讓他頭疼,反倒是讓這個年代無數學子痛苦的英文,反而是他最爲得心應手的學科。

    畢竟有着幾十年的實踐功底。

    他不是天生熱愛英文,也沒有什麼強大的語言天賦。

    純粹只是工作的緣故,逼不得已必須要懂一門外語,不選擇英文的話,那就是俄文。

    因爲這個年代的發達工業在西方、在蘇聯老大哥手中,他們這代人拼着命創新、追趕的時候,有時候也不得不去借鑑一些,由此便涉及到了文字。

    而有些文字可不僅僅是靠翻譯就能解決的。

    所以,懂一門外語,是必須的事。

    不過,讓路行遠欣慰、甚至極爲愉快的是,老一輩人的努力沒有白費,幾十年後的西方國家,爲了登上咱們的空間站不也是硬着頭皮學起了中文了嘛。

    想到此,路行遠不禁“呵呵”笑出了聲,中文的難度可不是英文能比擬的。

    “蠻子,我發現你個事。”

    夜晚的寢室中,坐在長方桌另一端的朱大腸看着對面的路行遠沒來由的來了一句,引得兩側盯着書本的趙國章、孫大聖紛紛擡起腦袋。

    路行遠蹙眉問道:“啥事?”

    “你不但會經常發呆,有時還不自覺的冷笑,看上去挺嚇人的。”

    “扯淡,我又不是神經病。”路行遠不滿的回了句嘴後,又道:“這麼多書要背、筆記要做,你閒的沒事盯着我幹啥玩意?”

    “我只是在考慮怎麼打發明天的週末,不能再這麼盯着書本、筆記了,要不然我非瘋了不可。”

    朱大腸的話,路行遠幾人發自內心的表示認同,朝五晚十的連續高強度學習,他們已經持續了20來天,確實將疲憊推到了頂點。

    但無法可想啊,全校學生幾乎都是這種變態操作,那些三四年級,動了出國心思的就更變態了,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用來盯着書本。

    這種環境下,路行遠和朱大腸就是再想給自己減負,那也是不敢,不說輔導員韓訓這些老師要痛徹心扉的將他們狠狠批評一通,就是寢室中的趙國章、孫大聖也不會容他們兩。

    因爲帶壞了學習風氣。

    “明天去銀杏大道看會銀杏吧,九月末十月初的銀杏最是漂亮。”已經升爲中二班班長的趙國章,看着路行遠和孫大聖的黑眼圈蹙眉道。

    至於與他同歲的朱大腸,趙國章自動忽略了,朱大腸再喊累,身上的肉也沒怎麼少,倒是路行遠、孫大聖看上去確實有些臉色發白,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孫大聖確實是學習累着了。

    但路行遠的累,學習壓力大隻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明天已經是陽曆1986年9月21號,陰曆的8月18號了,再有2天便是24節氣中的秋分。

    而秋分那天,是他第一次見到李梔枝,從那以後,他的心裏也就多了一處羈絆。

    路行遠自己也沒能想到,他用他的蠻勁努力了四年,真的可以抱得美人歸,讓當時很多人驚掉了下巴。

    他只是一名中專生,雖然80年代的中專生也是驕子,但和比他大了兩歲,燕京醫學院正經本科出身的天之驕子李梔枝比起來,兩人是那麼的不相稱。

    何況李梔枝還是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蓮。

    兩人雙雙畢業後,原本計劃回去揚州老家的李梔枝因爲路行遠的堅持留在了燕京。

    他22歲的那年娶了24歲的她。

    那一天沒有賓朋滿座,沒有奢華的酒菜,租來的房間裏,兩支紅燭搖曳,幾盤青色的素菜在燭火中交相輝映,牀上是趙梅千叮萬囑要撒上的桂圓、蓮子。

    大概是桂圓、蓮子的傳說起了作用,兩人婚後的第二年便有了兒子,婚後第三年又有了閨女,雖然閨女差點讓這個小家庭破產,但兩人依舊高興不已。

    1997年,路行遠本以爲他和李梔枝還有一雙兒女的日子,會就這麼平凡而又幸福下去時,噩耗瞬間而至。

    李梔枝因爲心臟衰竭離開了人間。

    李梔枝工作所在的燕京人民醫院的一處病房中,路行遠嚎啕大哭,他至此才曉得一起生活了幾年的媳婦竟然有家族式遺傳性心臟病。

    李梔枝的父親爲了解決這一遺傳問題,給揚州城的一位老中醫,也是李梔枝的外公當了十幾年學徒,最終無果。

    而李梔枝也在懂事後,毅然決然的走向了學西醫的道路,因而考到了全國知名的燕京醫學院,從而認識了路行遠。

    李梔枝從沒想過要和路行遠結合,但最終被路行遠一次又一次的執着打動了。

    婚後,她沒有想過要孕育下一代,但又被路行遠一次又一次的哀求打動了。

    或許,她在嚐到了幸福生活的甜頭後,忘卻了身體上的異樣,遇到任何事都很淡然的她有了疏忽,破了心境。

    疏忽,終結了她的人生。

    或許,這不是疏忽,單純的只是命運。

    憶起李梔枝,憶起兩人曾經的美好,路行遠紅了眼眶。

    但更讓他揪心的是,即使他清楚知道李梔枝的命運,他也不清楚自己該做些什麼。

    不去打攪她那如同一汪泉水的平靜生活?

    沒有了家庭負擔、沒有了家長裏短、沒有因爲工作不順,時常垂頭喪氣的丈夫、沒有了可愛卻惹人煩的孩子,李梔枝能邁過1997年這道人生坎坷?

    路行遠不知道!

    路行遠相信的是,即使他不去打擾,也會有別人去打破她的生活啊。

    他看着和別人卿卿我我的李梔枝能無動於衷?

    那可是他最深愛的人啊!

    “趙老大,給我支菸。”紅了眼眶的路行遠朝身旁的趙國章喊道。

    趙國章故作未聞道:“什麼?”

    路行遠沒給趙國章裝蒜的時間:“別裝了,你身上的煙味那麼重,當我們三個傻的?快點,給我一支。”

    趙國章看了會面色異樣的路行遠,又瞧了瞧用小眼睛瞪着他的朱大腸,捏着鼻子從自己的包裹中拿出小半盒歪歪扭扭的捲菸,和一盒壓扁了的火柴。

    上輩子,路行遠因爲李梔枝而戒菸。

    這輩子,他又因爲李梔枝重拾了香菸。

    孫大聖看着一支菸結束後,招呼也不打,脫了鞋上牀矇頭就睡的路行遠,小聲問朱大腸道:“什麼情況?”

    朱大腸眯着小眼睛,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道:“看樣子是被哪個女孩給拒了。”

    孫大聖不岔:“狗屁,他天天和我們待在一起,啥時候見女孩了,何況咱們學校本就狼多肉少,他到哪找女孩去。”

    “你個毛孩子懂個屁,咱家大蠻是誰送來的?”

    “林婉秋,林學姐啊。”

    “可不就得了,林婉秋長的不耐吧,你們想想,一個農村來的毛孩子突然遇到一個漂亮,又無微不至把他送到寢室,還給他領書的學姐能不動心?一動心不就表白了?一表白不就失敗了?一失敗不就成現在這樣了?”朱大腸一邊瞄着牀上裹着被子的路行遠,一邊頭頭是道的給趙、孫兩人描繪着路行遠此刻狀態的起源。

    “你狗日的朱大腸是真能扯,你咋不學臺灣的瓊瑤去寫言情小說呢,你比她扯的厲害多了。”趙國章罵了句朱大腸後,將面前的筆記本一合,“今天就這吧,都洗洗睡吧,朱大腸你最後關燈。”

    已經三兩步衝到了牀上並躺下了的朱大腸不幹了:“我這人膽小怕黑,今天不關燈,反正也不用花錢。”

    “不是花不花錢的問題,是對你懶惰的懲罰,再者說,你個殺豬的怕個屁的黑啊。”

    趙國章說完,孫大聖也狐假虎威的埋汰朱大腸道:“朱大腸你狗日的是真的懶,一雙解放鞋從老家穿到燕京都不帶刷一下的,想薰死我們?”

    趙國章、孫大聖兩人的雙重圍攻下,朱大腸也不慫,嚷嚷的叫了起來:“認識你們兩個僞君子,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只不過跟在人家路蠻子屁股後面多洗了兩次衣服,多刷了幾遍鞋,就開始埋汰我。祝你們早點把衣服洗壞,把鞋刷破,然後哭着喊着向我借衣,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