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谷鄉派出所的平房裏,路行遠與宋剛相談甚歡之時。
他也有所方寸的給宋剛透露了一些小信息,算是給這位駐守老家的副所長賣個好。
至於宋剛能不能用上,或者說能不能把握住他提供的小信息,以此博得更高一層青睞,那就不是路行遠能預料的了。
總之就是,戲臺已經搭好了,夠膽、實力夠硬,你就看着上吧。
宋剛眉頭深鎖:“你意思是圍繞這篇文章幹工作?”
煙霧瀰漫的房間裏,與宋剛隔着一張桌面而坐的路行遠“噗”的吐了口煙,讓自己的五官變得越加朦朧起來:“宋哥,別爲難我了,我是啥也沒說,啥也不懂。”
“路行遠,你是真的滑頭。”宋剛一邊笑說着,一邊伸出食指點了點路行遠。
不過看他的臉色,顯然是對年後的工作計劃有了一定的打算,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飯吃了沒,給你帶一碗麪條?”宋剛面帶微笑起身後,問道。
路行遠先是會心一笑,隨後才驚訝道:“不是吧,宋所,你還得燒飯?”
宋剛佯怒着來了句,“屁話,我不燒飯,我喫什麼?”之後,便離開了屋子。
路行遠甚爲好奇,他進門前觀察過這幾間平房,沒發現有煙囪冒頭啊。
一路跟隨宋剛來到最後一間屋子,在看到了壓力鍋和煤爐後,路行遠方纔恍然大悟。
路行遠大概自己也沒能想到,短短半年時間,他竟然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貧窮落後的年代。
一些超前的記憶正從他潛意識裏慢慢消失。
“要不要帶一碗?”
看着宋剛手裏的一把掛麪,路行遠搖搖頭:“不用,我喫完了。”
宋剛道:“那你就回吧,擱我這礙眼。”
“確實,好人誰進派出所啊!”路行遠一語雙關道。
“你個小兔崽子。”
宋剛嘴裏罵着,腳下也不含糊,虧的路行遠反應快,一下跳出了屋子,“走了走了,回家了,外面又開始飄雪花了。”
路行遠剛一離開,宋剛也就收起了笑臉,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沒一下攪拌着鍋裏的麪條。
良久,他輕吐了口氣,小聲嘀咕了一句:“原則內,多少還是幫一下吧。”
宋剛的心境變化,路行遠無從得知,不然肯定得慶賀一番,畢竟小半天時間就交了一位看上去就很有用的朋友。
“大蠻,酒席還辦不?辦的話我用大喇叭給你通知一下,省的你來回跑。”
“算了吧,廣平叔,家裏啥情況你也知道,酒席不好辦呢。”
路廣平家門前的村道上,縮着脖子的路行遠,一口否決了夏天便該安排上的酒席。
這會辦考去首都學校的酒席,不是往他大伯一家的傷口上撒鹽嘛。
因此,他不假思索便拒絕了。
至於受到村裏人非議,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
“大哥,大哥。”
趙梅孃家,也就是他們四兄妹的外公外婆家,離路家村也有十幾裏地,這麼早回來,應該是吃了飯便馬不停蹄的往回趕了。
趙梅一邊往家走,一邊解釋道:“害怕下雪,所以早早回來了,你和婷婷中午喫的什麼?”
路行遠毫不掩飾道:“肘子肉被我倆吃了一半。”
聽了這話,趙梅不由氣急,她總覺得這個大兒子自從夏天賣螃蟹賺了些錢後,現在做什麼事,都是大手大腳的不懂得算計。
“像你這樣過日子能行?”
趙梅惱火的訓了一句路行遠後,心下依舊不甘,便將縈繞了心頭好幾天的疑惑也一併講了出來。
“你這趟回來過年,自行車、電視、衣服,包括書、笛子一些零碎物件,我給你一共折算成了1500塊錢,你先告訴我,這些錢都是哪來的,夏天去燕京的時候,你身上也只帶了幾百塊錢吧?”
路行遠:“呃……”
“你想好再說,你媽雖然識字不多,但人不傻,你要是圓不好,或者被我發現扯謊,別看你今年已經十七歲是個大人,該下手的時候,我照樣不含糊!”
路家門前的村道上,趙梅講到這裏時,已然面帶煞氣,煞氣之廣直接波及到了後面的路正陽、和趴在路行遠背後的路清瑤身上,使得兩人靜若寒蟬。
“媽,您想的也太歪了,您兒子能做那些歪門邪道的事嗎?您兒子的錢,都是老老實實做生意賺來的,就像夏天那會賣螃蟹,沒有一分錢是靠偷蒙拐騙得來的。”
路行遠嘴上在辯解,心裏卻是涌上了一股暖流,他母親趙梅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其一輩子都在身作則的告訴他們四兄妹,真正的爲人處世之道——窮不可怕,怕的是志窮!
趙梅氣憤道:“你別用大話空話糊弄我,做什麼生意,和誰做的,怎麼做的,在哪做的,要一五一十的講。”
路行遠頷首道:“行,咱先回家,到時慢慢講。”
沉默到家,看到路清婷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路行遠是又氣又心疼,他的這幅表情落在趙梅眼裏,倒是讓趙梅心下稍安,兒子這會還有心管這些,說明底氣還是有的。
要說天底下最不願意看到路行遠走上歧路,便是她這位母親了。
“快去添件衣服,也不怕生病。”趙梅衝着大閨女說了句後,施施然在桌子旁坐了下來,靜等路行遠開口。
而路行遠想了想,賣裙子也不是啥難堪的事,唯一能讓趙梅說道的,大概就是他在求學的時候,竟然跑去賣裙子了。
想到這,路行遠三兩步跨進了自個臥室,然後提溜了一個小包出來,接着便在趙梅、路正陽、路清婷、路清瑤眼皮底下,往外一沓一沓的掏錢。
一沓一百張大團結,路行遠往桌子上擺了十一沓,共一萬一千塊。
“咕咚”
眼都直了的路正陽嚥了口口水後,用顫抖着嗓音問路行遠道:“大哥,你都幹什麼了,怎麼有這麼多錢。”
“我給媽帶回來的那件藍色裙子記得不,那裙子其實不是我買的,而是我賣得,那種裙子在燕京我賣28塊錢一件。”
路行遠這話雖是衝着路正陽在說,但也是對趙梅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