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你爸?說了多少回,在廠裏喊我職務。再者,這什麼地方,你不在車間幹活,動不動就跑來我辦公室幹什麼?”
把冒失進來的兒子劈頭蓋臉一通罵後,吳廠長衝面前的老者道:“書記,廠門口的情況您也聽到了,現在不是怕東西生產出來沒人要,而是怕廠裏的生產趕不上,所以我才改成三班制全力促生產。”
老者頷首道:“廠子裏的生產一直是你負責,你怎麼做怎麼好,但我也得提醒你一點,凡事多考慮,慎重一些,這個關節口上,出了事我們都要擔責的。”
吳廠長一邊送老者走出辦公室,一邊點頭道:“您放心,我一定慎重再慎重。”
四廠門前不遠處。
潘才、丘明原本相顧抽着煙,眼見四廠大門開了,兩人煙一扔,朝着大門處走去。
“大潘,今天推出來的日用品明顯變多了,不像前幾天那麼摳摳搜搜的,看來四廠前幾天就開始加班加點生產是真的。”
“那咱們就該撤了,可惜白花的一萬塊錢還沒見效果,也不知路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丘明你想通沒?”
面對潘才的詢問,丘明先是點了點腦袋,後又搖了搖腦袋。
用一萬塊錢營造洗衣粉、皁角的火爆假象,迫使四廠加大生產,丘明大概能看懂。
這是要想讓其滅亡,先要讓其瘋狂的意思。
但他想不通,路行遠讓他們實施的這項計劃的最終爆點在哪。
看着周遭搶着買日用品的人羣,丘明總覺的這是再給四廠增加銷售額。
——
農科院幫忙最後一天,兩個院校的一衆學生全部反向脫了胎換了骨。
身上、手臂上佈滿條形傷痕的學生有之,
黑了瘦了的學生有之。
朱大腸痿了,孫大聖瘸了,趙國章也是滿臉疲憊。
306寢室唯有死抱着手扶拖拉機不鬆手的路行遠神采奕奕。
“這就是知識的力量!”路行遠一臉笑容的調侃,氣的朱大腸、孫大聖兩人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頓。
不過,沒過多久,路行遠徹底笑不出來了,趙國章這個學生會成員竟然私自做主,把他加入了晚上豐收晚會的表演名單中。
“趙老大,你這找錯人了啊,俺們那疙瘩不流行跳秧歌,也沒人教國粹京劇這些,我四肢僵硬,唱歌也不咋的,沒啥可表演的啊,別到時候丟了咱寢室的臉。”
路行遠極力勸說趙國章把他的名字從表演名單中給劃掉。
趙國章不管不顧道:“那也沒事,到時你上去翻兩跟頭也是一樂子,又不是啥重大晚會,就是大傢伙樂一樂。”
路行遠有些鬱悶,翻跟頭?這不是拿他當猴耍嘛。
“離天黑還有段時間,你趕緊琢磨琢磨表演個啥,我再去找幾個節目,好歹把節目數量湊夠了,一個個沒精打采的,連個臺都不敢上,一點不講大局觀。”
“真閒的沒事,回去歇着多好,辦啥豐收晚會啊。”
路行遠對着匆匆離開的趙國章背影吐槽道。
孫大聖一邊掰着玉米粒,一邊反駁道:“你想的美,頂天了就是一些瓜子花生糖果啥的。”
說完,他衝路行遠嘿嘿笑道:“蠻子,你準備表演個啥節目,到時哥幾個在外圍給你吶喊助威,好讓你一戰成名。”
“隨便唱首歌吧,一戰成名就算了,咱就這點好,有自知之明。”
路行遠剛說完,趙國章鬼一樣的從後面站了出來:“唱啥歌,快把名字寫上,着急要名單呢。”
“對了,不準唱《路燈下的小姑娘》。孃的,剛問了十個人,有九個人都要唱這歌,全魔怔了。”
路行遠先是一呆,隨後醒悟。
他知道這歌,不僅知道,還曉得這歌其實是翻唱國外歌手的。
《路燈下的小姑娘》之所以能火遍全國,除了要歸功那位迪斯科女王,也要歸功於引領潮流的當代年輕人。
當然,這個年輕人不包括路行遠這樣的。
因爲他壓根不去跳啥迪斯科,對這首歌也無感。
甚至幾十年後,他見一些懷舊八十年代的電影,動不動就把這首歌給搬出來,用來代表國內八十年代的流行文化,他還非常不爽。
想到這。
路行遠放下手裏的玉米棒子,接過趙國章的練習本和筆,在自己名字後面寫上了《戀曲1990》。
羅大佑的《戀曲1990》歌詞簡單易懂,旋律也朗朗上口,不需要太多演唱技巧,是他爲數不多會唱,也能唱好的歌。
他也不求《戀曲1990》經小小的豐收晚會傳遍全國啥的。
就想着幾十年後,在座各位同學回味校園時光時,也能想到這首朗朗上口的《戀曲1990》。
天漸漸黑了。
燕科院、醫學院兩個院校安排來幫忙的上千號人,提前結束了最後一天的工作。
此時農場空地上,被掛的老高的多個大號燈泡照的一片通亮。
路行遠等上千號人席地而坐,聆聽學校領導發表互幫互助的豐收感言。
感言結束,接下來就是表彰,發獎環節。
作爲手扶拖拉機的操盤手之一,路行遠也上臺領了張獎狀,和獎品,一個封面還算精美的筆記本。
而下死力氣幹活的朱大腸,原本也可以領到一份獎品,卻因爲飛掉的搖把,變成了功過相抵。
這把朱大腸氣的可不輕,拼死拼活幹了幾天,爲的可不就是這點小榮譽麼,結果卻沒撈着。
直嘆命不好的朱大腸看的路行遠呵呵直笑,不過對這年代的榮譽感又有了新一層的體會。
領導發言及表彰環節全部結束,各班級班長負責去領小喫、飲料。
和孫大聖想的一樣,喫的果真就是一些花生、瓜子,糖果啥的。
不過每人分了一瓶北冰洋汽水還是挺讓人意外的。
據趙國章透露,買汽水花的錢還真是農科院掏的腰包,至於花了多少錢,那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