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口，路行遠拎包，潘纔打傘，穿過了層層自行車流。
“你在這等我。”
路行遠止住了還要跟隨的潘才，解放鞋踢踏着水窪，一路到了專收字畫的文物商店前，褲腳已溼了個透，顯得有些狼狽。
“同志，有事嗎？”
充滿墨香的商店裏，中年人打量了一眼路行遠之後，笑容滿面，語氣和藹可親的迎了上來。
“看看，我就隨便看看。”路行遠夾緊了腋下的帆布包，一副很是侷促的樣子。
“隨便看，隨便看，我給你倒杯水去。”
中年人的熱情，路行遠感到好笑。
想着在這店裏工作除了養眼，也不算舒服事，他便不準備折磨這人，早點讓其鑑定包裏，花了十萬塊錢買來的圖是不是真品得了。
冒着熱氣的白開水上漂着些許茶葉沫子，路行遠裝作燙着了嘴推開後，語氣憨厚道：“打聽一路才找到這，聽說你們這裏收古物？”
聽了這話，中年人高興極了，孩子憨厚，不用絞盡腦汁的多費口舌了。
“收的，收的，這幾年收的少了些，要是早些年門口的隊要排老長，那可是一車一車的收，一車一車的賣啊，給國家賺了很多外匯的，外匯知道不？就是外國錢。”中年人小雞啄米似的點着腦袋。
路行遠睜大了眼：“多少錢收啊，我爺臨死前給我留了副字畫，要我當傳家寶收着，可現在外面東西太貴了，家裏連菜都買不起了，我就想着賣了換點錢貼補家用。”
中年人笑的眯起了眼：“這個我們是有政策的，一應舊物啊，都是以兩百塊錢一件收，然後還會給你發獎狀。”
路行遠目光多了些遊離：“才兩百塊錢啊。”
“也不是固定的全兩百塊錢，得看具體東西不是。”中年人意有所指的看着路行遠的帆布包。
帆布包裏的字畫在櫃檯上展開，中年人回首就掏出了一個放大鏡，開始左瞅瞅又瞅瞅，可持續的時間卻非常短。
“沒想到這幅《八詠圖》竟然一直流落在民間，還以爲已經被帶到了國外，聽這人的口音像是蘇杭來的，怎麼會跑那麼遠去？”中年人心裏又是感慨，又是不解。
就在他還在扣細節的時候，路行遠憋着氣，紅了臉，一拍櫃檯站了起來，大聲道：“不說話看我幹嗎？你是不是想騙我這圖是假的，讓我白給你店裏，我不賣了。”
“是真的，這圖是真的，店裏收了，我還給你多加三百塊錢。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敢賣給別人，可是投機倒把，要坐牢的。”回過神的中年人連哄帶嚇道。
可有心算無心，路行遠壓根就沒指望賣，等來等去就等的他這話，所以這會早眼疾手快的把圖給捲了起來，揣進了帆布包裏。
“我不賣了，我爺剛纔給我託夢，說是我要把圖賣了，就要掐死我。”路行遠一邊睜眼說着瞎話，一邊把包往腋下一夾，擡腿就往外走。
“你這傻孩子，怎麼胡說八道呢，你也沒睡覺啊，還有，大白天做什麼夢啊。”中年人急的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
路行遠頭也不回：“白日夢唄，啥夢。”
不遠處一直等着的潘才眼見路行遠往另一邊走了，不由直直的追了上去。
淮海路口，路行遠兩人又走到了一起。
再見面，路行遠就不是剛纔拎着包的模樣了，完全把包當兒子似的，用衣服包裹着貼身摟在了懷裏，生怕被雨水打溼。
“路哥，咋樣？”潘才問道。
路行遠咧嘴一笑：“八九不離十，走，回去吧。”
一早上又得了三件古物，路行遠挺高興，小心翼翼收到地窖後，帶着潘纔去食味仙喝了頓小酒。
飯後，咪了半斤酒的兩人裹着大衣奔向了維修店，眼看就開學，店裏收拾收拾得開學了。
“你這個小老闆呀，過完年好幾天了，怎麼纔來開門，我給你拉了不少生意過來，一看沒人全走光了。”
路行遠架摩托的檔口，第一個上門維修電視機的大姐剛好下樓扔垃圾，見着他後一頓批評。
燕京人天生喜歡侃，路行遠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不過還是一豎大拇指，道：“大姐，您這人真是沒說的，仗義。家裏再有電器壞了，拿來我給你免費修！”
“路哥，你這店門好像沒鎖啊，是不是過年的時候遭了賊了？”
路行遠誇讚樓上大姐仗義的時候，眼尖的潘才突兀道。
路行遠定睛一看，還真沒鎖，小跑着到了門邊往外一拉，門開了，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印入眼簾。
“陳師姐，你啥時候來的，咋不開燈啊？”
“來三天了，剛纔困了，坐凳子上睡了一會就把燈關了，聽見你們說話才醒。”陳美蓉不好意思道。
“得，白誇樓上大姐了。”路行遠心裏一聲腹誹後進了屋，“咦，這不錄像機麼，這還是進咱們店裏的第一臺錄像機呢。”
進屋後，櫃檯上的一臺黑色錄像機一下吸引了路行遠的目光。
陳美蓉點頭笑道：“前天送來修的，已經修好了，人家還沒來拿。”
路行遠臉上波瀾不驚。
他們四人一起幹了幾個月的活，對於這位陳師姐的能力，路行遠是相當認可的。
甚至可以說，如今這位陳師姐無論是理論知識，還是實際的動手能力，都已在他們三人之上，是現在店裏真正的頂樑柱。
陳美蓉既然早來了，店裏也就沒啥好收拾的了，催促陳美蓉出去找地方喫飯，結果她翻出了兩個老家帶來的饅頭。
路行遠沒轍，翻騰着把一盒錄像帶往錄像機裏一塞，和潘才、陳美蓉肩並肩看了起來。
這是一盒電影錄像帶，電影名叫《鬼馬大俠》，邵氏的武打片，也挺樂呵。
連帶着錄像機來的就一盒錄像帶，看完再想看就沒了，路行遠跑去退帶的時候，腦子突然靈光一閃，“陳師姐，你知道CD不？”他轉身問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啃着饅頭的陳美蓉。
“你指哪一種啊，用來存寫的CD-ROM，還是激光唱盤CD-DA啊。”陳美蓉問道。
路行遠無語，他哪懂這些啊。
他就知道個CD，這個CD可以激光刻寫，搞成音畫同步的CD盤，然後能被一個叫VCD的東西讀取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