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的菜已經做得爐火純青,秋麗她們舞蹈動作之類也都熟悉得很。
“其實便是出點差錯,估計那幫食客也顧不上挑毛病的。”
秋麗輕笑。
哪怕三娘揉開掰碎地告訴他們,這就是一場戲,出場的觀音是趙娘子扮的,天宮是假的,滿池的魚齊聚,魚鱗變色,都是魚餌的緣故,至於它們生長之事,大多是錯覺而已。
這日春風和煦,陽光正好,雲子瞻連着做了半個月的準備,終於把自己的工作都甩脫給兄弟們,擺脫了婆娘的約束,偷偷摸摸溜出家門。
他最近身體好得很,家裏那庸醫跳出來胡說八道了一大堆,說什麼必須繼續保養,少喫油膩,惜福養生云云。
結果他婆娘天天就給他喫一點點肉絲,其它都是綠油油的東西。
“我又不是兔子!”
昨天他和八賢王下完了棋,出門就遇見個小友,叫林楓,聽林楓說‘顧記’食肆在浴佛節那日要去擺攤,而且要出新菜,顧小娘子爲了新菜,已有好幾日沒出來做生意。
林楓那小子是十分嚮往,打定主意浴佛節那日,必要去大相國寺走上一遭。
雲子瞻:“傻小子。”
真到浴佛節那日,誰知道自己能不能喫得上?
這種時候,又有關係在,當然是要走一走後門纔好。
明日就是浴佛節,想必今天,三娘子的新菜已經做好了。
“滋溜。”
雲子瞻眯着眼,猛地吞了口口水。
他一路騎着馬,很快就到了顧宅前面,擡眼看見烏泱泱的人頭,目光一轉,正想繞去後門,就聽旁邊有人大聲道:“你個小子,纔多大年紀,便滿嘴胡言亂語,一肚子詭譎心思,像你這等天生的壞胚子,壞種,便是孔聖人降世也教導不了,這天底下誰教你,最後也只會被連累得身敗名裂。”
雲子瞻登時豎起耳朵,轉頭看過去。
說話這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書生,國字臉,濃眉大眼,一臉正派,只看他這張臉,就像是將來能站在朝堂上的臉。
書生對面立着個小孩子,六七歲的模樣,挺胖的,一身衣服紅底金線,滿是富貴氣,小孩兒臉上脹紅,呲牙咧嘴的,又踢胳膊又蹬腿,要不是身後有個使女,並兩個小廝死命拽着,恐怕這孩子已經撲出去咬人了。
“你等着,老子他奶奶的非弄死你不可!”
小孩兒暴怒,滿臉猙獰。
過往的行人都有些看不下去,頗爲詫異——“這是誰家的小孩兒?雖說那書生也不該這般說個孩子,但這小孩兒看着確實不聽話。”
“是范家那個寶貝蛋,聽說被他爹孃給寵得整日上樹揭瓦,從他五歲開蒙請蒙師,這才兩年不到,就換了六個先生,每個先生都被他氣得要命,四處同人說,誰教這孩子,誰得減壽二十年。”
一衆行人議論紛紛,不禁駐足圍觀看起熱鬧來,那書生見人越發多,更是冷笑,拔高了聲音:“哼,好,我等着,我到要看看,你這混賬玩意兒又要耍什麼壞招。當初普生兄跟我說,你這小子滿口謊言,睜眼就會騙人,心思惡毒至極,我還當普生兄是氣壞了,口不擇言,畢竟是個孩子,小孩子再不好,難道我們這些當先生的還不能教了?”
“大家瞧一瞧,就這區區一小食攤,連家正經的食鋪都不是,說這兒的廚子是個神廚?能請下神仙來,不是做夢說癡話,就是腦子壞掉了。”
“就他說的那些瘋言瘋語,我訓他幾句,告訴他點道理,難道不應該?這混賬東西到好,竟因爲此事便記恨了我,愣是跑到他爹孃面前說瞎話,說我偷竊,分明這小子纔是那個賊,這小子哪有半分尊師重道之心?”
書生的話說得是義憤填膺。
周圍的行人卻都是一靜。
他們本來還是有七八分相信中年書生的,那范家的寶貝蛋名聲不好,過路的有幾個人認出了他,而且讀書人自稱是先生,大家都不用想,肯定更相信先生一點。
只這書生一提起‘顧記’,滿口貶低,行人的心思卻又偏了過去,畢竟這地處正好是顧湘家大門口,周圍‘顧記’的食客甚多,物美價廉的‘顧記’美食,簡直就是這幫食客心裏的天上月,地上花,好的不得了。
他們私底下也開玩笑,道論口味之豐富,滿京城算上樊樓,也比不得‘顧記’,那小廚娘怕是前世是天上的廚神,今生下凡來拯救他們這幫嘴巴挑剔的老饕來了。
那書生說,小娃娃道‘顧記’是神仙美食,一羣過路行人裏頭,到有好幾個覺得這話縱然誇張些,可也不能算太離譜。
此時書生滿腔怒火一宣泄,正等着周圍行人跟着鼓譟,他這樣的事,也並不是頭一回做,顯然經驗豐富,不過這一等,書生就皺了皺眉。
這幫行人,今日怎瞧着這般冷淡?
京城的老百姓,不是個頂個的愛看熱鬧?
“咳。”
張喬安今兒正好也順路過來買肉燒餅,來得早了些,顧湘還沒出攤,正好就遇見這事。
他知道範家那小子,名聲很壞,人人都說他滿嘴謊話,連着氣跑了好幾個先生。
要是一個先生說他不好,或許還是先生的問題,可哪個先生都不待見他,這小子怕就真是個混世魔王。
不過——
“孩子說謊自是不對,合該教訓,不過別牽連到人家‘顧記’上來,‘顧記’也沒招誰惹誰,便是好喫得像神仙做的,那也是食客們說的,又不是人家自己說,食客們說的稍微誇張些,也是心中喜愛,發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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