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作極漫不經心,可這些果子燃起來,香氣竟是打着旋,順着風徐徐地往魚肉上吹去。
謝彬簡直看直了眼。
魚還在烤,香味幽幽地隨風飄起,他就已經忍不住來回踱步。
顧湘輕笑,讓秋麗拿來泡好的紅辣椒。
這紅辣椒都是顧湘從開始培育的品種,爲了這點辣椒,她還辛辛苦苦從商城裏翻找了不少相關的種植知識。
當時環境可比現如今艱苦得多,又要掙命,又要想辦法救助身邊的親人朋友,這點紅辣椒算是顧湘花費心思最多的菜了。
顧莊農場建起來以後再種的那些瓜果菜蔬,可比不上紅辣椒在顧湘心裏的地位。
泡椒用的每一樣料,都是精挑細選,顧湘的調味開發到今日,按照食客們的話說,總覺得顧廚醃的那些特別依靠調味的小菜,都到了能把天上的神仙饞死一半的地步。
這辣椒又極好,對此地的食客來說,更是十分新鮮。
蓋子一開,又酸又甜又辣的滋味撲鼻,明明不是當下人們喜歡的清淡香氣,所有人卻是瞬間感覺肚子咕嚕嚕地狂叫不止,胃口大開。
顧湘均勻地撈了一勺泡椒輕輕點綴在魚身上,又把剩下的單獨放,輕笑:“配這烤魚喫,最好不過。”
謝彬早就口水連連,哪裏還記得家裏那些用膳的規矩,只把自己做的蒸魚一半如碗,再來一條烤魚,並這些泡椒直接舀起一勺澆到碗裏,令小廝取一蒸籠炊餅,一口炊餅一口魚肉,再一口泡椒,喫得額頭微微見汗,忍不住吐出口氣:“爽利的很。”
尤其是這泡椒,一咬咯吱一聲,酸甜的汁水迸開,只覺得這腸胃都好似成了個無底洞,就着泡椒喫上七八條巴掌大的魚,也只稍稍墊了墊底。
謝尚本一直守在山上,聞着味終於坐不住,帶着一身灰塵匆匆而來,簡單洗漱一下就選了個臉盤大的大陶碗,並不用平日裏慣用的精細碗筷,直接從石板上抄走了兩條烤得最好的烤魚。
謝彬總覺得他伯父的眼力比他強,看着謝尚碗裏的魚肉分外眼熱,鼓了鼓臉,勉強把目光收回來,趕快動了幾下筷子,嘆道:“本來還覺得我做的菜,燒的飯挺多,現在瞧着,到很有些不夠。”
出門在外,便不大講究規矩,旁邊僕從小廝們也是一併在喫飯,聽着自家公子的話,紛紛頷首稱是。
謝彬咳了聲:“正好淘些米,蒸兩鍋大骨飯來喫。”
這邊一說起大骨飯,謝尚又想起了自己的鹿。
“哼,不是要放生?看我非讓他們三個月不知肉味。”
謝尚想起來就生氣。
顧湘:“……”
別說,雖則王萍萍的身份不一般,論起來,王家的勢力可比謝家要大,畢竟謝家說到底,世代都是做廚師的。
廚師在當下,可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行當。
但謝尚真要動了怒,不敢說以後都讓王家喫不到肉,可真讓他們三個月不識肉味,到也不難。
而且說不定,以後都讓他們喫不到新鮮的瓜果菜蔬,尤其是肉。
謝尚拿筷子夾起烤魚最上面金黃色的皮和肉,吹了吹含在口中,又夾了一顆泡椒。
泡椒泡過之後,甜味更濃郁,只微微有些辣,辣味也並不衝,反而很香甜,一口咬下去只覺連舌頭都彷彿活了一般,味覺得到充分的滿足。
謝尚心滿意足舒緩開眉毛,小小地吸了口氣:“罷了,懶得理會那羣腦子都不會打彎的傢伙。”
一念及此,他瞟了顧湘一眼。
顧湘莞爾:“我可沒放走你家的鹿,還等着下一頭落網呢。”
謝尚:“……”
他都不知道該誇一誇顧廚這小厚臉皮,還是該勸她別把話說得這麼直白。
想喫好喫的鹿肉自是再正常不過,但是說出來似乎就不大好。
雖然謝尚很生氣,也知道這事要落到京城那些人的耳朵裏,終歸是憐惜小鹿,願意將其放生的小娘子,更惹人憐愛。
正閒聊,後頭就有小廝過來道:“那邊有位黃老爺遣了人過來,說是想跟咱們買點喫食。”
謝尚:“……”
顧湘失笑:“又沒在食肆,賣什麼!既是出門在外,相遇也是有緣,便當咱們請客吧。”
她讓謝彬拿了乾淨的碗筷,把各色菜,尤其是泡椒都裝了些,便讓小廝給對方送去。
山坡上篝火燒得正旺。
混雜在一起,偏特別誘人的香味在半空中飄蕩,順風就飄到了周圍去。
光是烤魚也還罷了,這泡椒的味道實在飄得頗遠。
不遠處,當今天子就站在溪水邊,與自家的營帳隔溪而對。
西邊也撐着木桌。
滿桌的菜色也算豐盛,皇帝平日裏並不挑剔,顯少因爲御膳不好喫就鬧脾氣,並不大重口腹之慾。
奈何,再不重口腹之慾,不過隔着一條小溪,對面就傳來這樣從來沒感受過的刺激滋味,又哪裏能不心動?
本朝的皇帝輕易不能離開皇城,當今天子也不是那種肆意妄爲的性情,隻日日悶在狹小的宮廷,便是皇帝也有些受不住。
這回是趁着大朝會剛結束,他正好有些空閒,便出京到附近縣裏轉轉。
天子是微服而至。可身邊跟着的人卻是半點不少,光是禁軍就帶了五百餘,分散四周。
這一片山看起來平靜得很,其實卻外鬆內緊,哪怕是隻蒼蠅,但凡不想讓它飛過去,它也飛不過去。
奈何無論多嚴密的防守,似也擋不住飯香。
皇帝在溪邊晃悠了半天,目光幽幽地盯着不遠處看,他身邊的大太監實在不能忍,還是令人帶着些銀子跑過小溪,去人家的地盤上討了些喫食回來。
此時一小碟鮮紅的泡椒便放在皇帝眼前。
左右的兩個小內侍一人夾起一筷子泡椒喫,吃了一顆,仔仔細細地品味了下,又吃了一顆。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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