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同桌令我無心學習 >第七十六章
    等全班收拾完東西在座位整齊坐好,沒有人招呼,教室裏漸漸安靜下來。

    許光啓站在講臺上,一句話不說,只沉默着把每一個學生都看過去。

    有人出聲:“老師,你說點什麼吧!”

    “不是總嫌我話多、動不動就灌雞湯嗎?”許光啓話鋒一轉,“但我告訴你們啊,人生是很需要激勵的。在你受不住、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一句鼓勵,能激發你的潛力,讓你含着一口氣再撐下去。所以,灌雞湯是一項大本領!”

    爲自己正完名,許光啓拉了把椅子坐下,手肘支在講桌上,“你們就快走了,奔赴戰場。我當老師當了不少年,這樣把一個班的學生從高一帶到高三,再送走,好多次了。我平時喜歡說一些很激勵人的句子,現在就不講了,我只想說,”

    他緩了情緒,隔幾秒才接着道,“我只希望你們在往後的歲月都好,平安,健康,開心,順利。希望你們在人世間掙扎奔跑後,夜深人靜,也能回想起自己曾經青春年少,心比天高,有過擡手縛蒼龍的風發意氣。”

    “我們都是平凡人,生活在平凡的世界裏,以後會遇到很多很多平凡人。但你們一定要仔細看,每一個平凡的人,都會有特殊的光彩,這些光彩匯聚起來,就是多彩而璀璨的世界,所以啊,千萬不要矇住自己的眼睛。如果有一天,迷茫了,膽怯了,就低下頭,看看自己是多麼光彩又奪目!如果有一天,迷失自我了,踩不到實地了,就朝四周看看,世界到底多璀璨。”

    教室裏很安靜。

    “我好像忍不住又灌雞湯了?不過這也是你們最後一次聽了。接下來,你們考試,我休息。等你們考完了,我去批卷子,然後一起迎來漫長的暑假。總有相逢和分別,我秋天又會有新學生,你們也會有新老師,所以不用搞得太傷感。”

    話是這麼說,他自己卻先紅了眼。

    池野靠在椅背上,遠遠看着許光啓,掌心貼合,出現了第一下清脆的掌聲。隨後,彷彿有什麼情緒被驚醒,所有人都鼓起掌來,直到把許光啓催出眼淚才停下。

    “行了行了,反正啊,我沒別的期盼,就希望你們都好。要是以後開同學會能把我叫上,就更好了。”許光啓擦擦眼角,“現在,離校吧,老師在教室裏目送你們。這裏是,前路,每一步都是征程!”

    開始有人提着書包起身,站在許光啓面前說了一聲“老師再見”,或者“謝謝老許”,隨後離開教室。也有女生哭得說不出話來,抱着書包朝許光啓鞠躬,流着眼淚快步從教室門跑了出去。

    輪到趙一陽,他認真誇獎:“老許,你的二胡拉得其實很不錯!”說完眼睛也像進了灰,趕緊逃一樣出了教室。

    池野坐教室最後一排,沒往前擠,等人走完了他才起身。

    “謝謝您。”

    許光啓擺手,制止他把話說下去,“這三個字足夠了啊,再說幾句別的,看看,我剛停下的眼淚又要跟着流了,等回了辦公室,會被別的老師嘲笑的!”

    池野毫不客氣地笑話他:“晚了,校門口門衛都能看出來你哭過。”

    許光啓瞪眼:“就不能說句謊話讓我開心開心?”

    池野:“不知道你開心不開心,但有你做我老師,我很開心。”

    幾秒後,“有你做我的學生,我也很開心。”許光啓指指池野的校服,“拉鍊拉好,最後一次提醒你了。”

    低頭,池野把拉鍊拉上,又將校服的領口翻折整齊,打招呼:“走了啊,老許。”

    往常喧鬧的教室變得空蕩,夏日的風把窗簾吹起,許光啓坐在講桌後面,目送最後一個學生離開:“好,走吧。”

    跟往年一樣,孔子像前擺了不知道多少水果和快曬乾了的花,趙一陽手背擦汗:“我想到怎麼趁高考做筆生意了,比如,從我這裏買的水果擺孔聖人面前,心願實現的機率最大!許睿負責宣傳,到處找人傳播這個祕密,上官就把這一條記到他的御膳房菜譜的附加捲裏,一屆屆往下傳,只要明南附中還在,我的生意就能做下去!”

    可惜沒人搭理他。

    許睿抓緊時間問了池野一道數學題的解法,聽明白後就地複習,站旁邊自言自語念念叨叨。上官煜在看手機,播報消息:“班羣裏說,8號下午考完聚餐,地方訂好了,你們去不去?”

    許睿和趙一陽都點頭。

    池野單肩掛着黑色書包:“我不去,有事。”

    趙一陽好奇:“什麼事?很重要?”

    池野挑脣:“終身大事,你說重要不重要?”

    那個傳說裏,刻上想見的人的名字,刻完後的三天內就一定會見到。

    他已經遲到,不能再晚。

    七號早上,出門前,池野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校服。時間過去一年半,上面的血跡已經褪色變淡,只剩下淺淺的印子。

    他還能記起他倒在雨裏,聞簫經過又折返,脫了校服給他。

    不管是不是概率事件,池野都更樂於歸結成緣分,命定的緣分。

    以你的外套,做我之戰袍。

    高考兩天,四十八小時,兩千八百八十分鐘,十七萬兩千八百秒。

    從考場出來,池野繞過堵在門口的人羣,在路邊攔了輛出租,關上車門,“師傅,麻煩去東站。”

    司機見他才考完高考就奔火車站,估計是有急事,一腳油門飛快衝了出去。

    拿身份證換了提前買好的票,等了半小時後卻被告知因爲暴雨,有鐵路段被埋,高鐵延誤了,顯示屏上一片紅。

    池野趕去售票窗口,買最近一趟去青州的票。

    售票員隔着玻璃問他:“最近一趟在六點半,只有站票,要站四個多小時。七點過的有座位,要哪種?”

    池野肯定:“最近的。”

    到青州十一點。

    星子稀稀落落,夜風燥熱,池野坐上青州綠漆的出租車,報了地址,“去毓秀路,青州大學家屬院。”

    窗外是全然陌生的街景,霓虹化作明亮射線往後退移。

    緊繃的背後靠,池野閉上眼,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微蜷。

    離他……更近了。

    外婆回家時,發現聞簫竟然在,“簫簫多久回來的,沒有去跟同學聚會?”

    “嗯,考完就回來了,沒去。”聞簫接過外婆的包,有些沉,裏面裝着幾本書和一沓打印出來的論文。

    “是覺得聚會沒意思嗎?不過不去也好,回家好好睡一覺,這麼長一段時間,神經繃緊多累啊,考完終於能放鬆放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