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捧着玉簡，如獲珍寶。
不由分說，便直接對着觀主磕了幾個響頭，聲淚泣下地說道：“觀主的大恩大德，弟子此生難忘！”
“去吧！”
觀主並未多說什麼，只是一甩拂塵。
而後便離開了這裏。
隨後，楚默便和兩位童子一起在觀中修行了起來。
有了更爲高深的修煉法訣後，楚默信心十足，他認爲自己一定能夠有所成就，於是便拋開了之前的吐納術，專門修煉這本功法。
只是。
讓楚默所沒有想到的是，這套功法作爲高深的法訣，竟是如此晦澀難懂，莫說是修煉了，即便是想要將其看懂，都很艱難。
他嘗試着按照自己的理解修煉了一番，可惜卻什麼也沒有修煉出來。
楚默終於崩潰了。
他望着那一套功法，心中的絕望逐漸蔓延，對於道的追尋也早沒了當初的熱情，轉而生出了畏懼和陌生。
“難道……”
“我這一生，就真的沒有機會踏上仙道嗎？”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他首次這樣捫心自問。
時間匆匆流淌，轉瞬間又是二十年過去了。
與他同齡的兩位童子，在這二十年間，修煉進度一日千里，皆是相繼突破了境界，達到了他此生望塵莫及的層次。
至於他，雖然在這二十年間多次閉關，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修煉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
不知爲何，這座原本香火鼎盛的道觀，也在這二十年間逐漸沒落起來，每年上山來祈福參拜的人越來越少，到了現在，只剩下一些當初的老人，還在堅持着祈福進香。
又是二十年過去。
另外兩名童子早已出師，只是還一直留在觀內修行。
但他們，也已經待不了多久了。
因爲他倆天賦悟性都不錯，故而被道觀的上宗前輩看中，選去做真傳弟子，即將出發，自此脫離塵世，遁入山門清修。
按照時日，今天是他二人離開的日子。
得觀主的吩咐，由他前來送行。
天色未亮，楚默便早早站在山門等。
“師兄恭喜兩位師弟被選入內門，自此仙道坦途，平步青雲！”
楚默將觀主早已備好的東西交給兩人，說出一些祝福的話語。
只是。
說出這話時，他心裏卻泛起無比的酸澀。
或許是分別在即，日後再難相見。
也或許終究因爲和楚默生活了那麼長時間，這兩位童子雖然一貫看不上楚默，認爲他們之間不是一路人，但此時見着楚默已然顯露蒼老的面孔，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
“師兄，想當年，你與我等共同入觀，至今我二人都已經抵達上境，你卻還是老樣子了，別怪師弟多嘴，仙道一途，重在機緣造化！”
“聽師弟一句勸，還是早早下山，另謀出路，憑着你所學來的手段，不說大富大貴，至少也能一世無憂！”
另一個也是附和。
“是啊師兄，所謂芸芸衆生不知凡幾，人人皆嚮往仙人，可最終修仙成道之人又有幾個？道在造化不可強求，既然道不來尋你，你又何必強求呢？”
楚默有心想要反駁，可張了張嘴，看着對面兩人仍舊青蔥的相貌，而他卻已經逐漸顯露老態。
一時間心中泛起的酸澀，幾乎無法化解。
沉默了許久，楚默最終還是硬聲道：“我知道你們勸說是對的，只是……既然選擇了成仙，即便最後一無所獲，我還是會繼續下去。”
“正所謂朝聞道，夕死而無悔，若不能聞道，毋寧死矣！”
那兩人聞此一言，皆是對視了一眼，看出了對方的無奈。
好言難勸想死的鬼。
無作他想，兩人接過東西，也不再言語，便結伴下山了。
那一年。
是道觀有史以來最爲冷清的一年。
自二人走後，原本嶄新的院牆之上，由於疏於打理，爬滿了青苔，好好一個道觀，如今卻是呈現一副派荒涼破敗之象！
入了隆冬以後，大雪封了山門，上山來參拜祈福的信徒就更少了。
幾乎一整天都看不到一個人影。
楚默一個人待在觀內，每天還是和往常一樣坐在蒲團上悟道修煉。
時至今日。
他仍舊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只要自己堅持下去，無論好壞，總會有個結果。
屋外寒風凜冽，大雪紛飛。
一切好似都沉寂了下去。
好不容易捱過了最爲寒冷的季節，就在來年剛剛入春，一直沉悶的他忽然欣喜若狂起來。
原來，經過數十年艱苦卓絕的修煉，他終於讓自己的修爲更近一步！
他頓時有了希望，迫不及待的找到了觀主，想要將這個好消息講述出來。
可當他來到觀主的禪房之外，跪了三天三夜仍舊沒有動靜後，楚默終於按耐不住，壯着膽子推開門。
結果這一看，他頓時便驚呆了。
只見觀主端坐在蒲團之上，早就沒了生氣，身子也僵硬得猶如石頭一樣。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觀主壽元大盡，無法突破境界桎梏，早在秋天大雪封山之時便已經坐化在了這間屋子內。
楚默這時纔回想起來，難怪在那二人離開道觀之時，觀主都沒有現身——原本道觀最爲寵愛的便是這兩位弟子。
此時此刻。
他望着觀主的屍體，不知爲何，心中陡然泛起一股絕望。
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先是悲從中來，默默流着眼淚，可很快卻嗚咽起來，到了最後更是嚎啕大哭。
“修道！修道！”
“我修道至今數十載，什麼都修沒了，卻也什麼都沒修出來！”
“如今整個道觀更是隻剩下我一個人，道祖，如若你當真有神通，能夠告訴我，弟子的道究竟在哪裏？難道我這輩子就真的無法踏上長生路嗎？”
空蕩的房間內，寂靜的大山裏。
只有楚默一個人的嘶吼聲傳響。
就這樣，他獨自一人面對着屍體，似乎忘記了一切。
一直不眠不休，也不喫不喝，只是呆呆的望着觀主的屍體，人都在無形之中瘦成了皮包骨頭。
不知多久過去。
等他回過神之後，他終於幡然醒悟。
仙道長生，對他而言，本就是遙不可及的一場夢！
他徹底放棄了！
那一晚，他一夜白頭，將觀主的屍體下葬後，一個人守着道觀孤獨終老。
直到最後身死的時候，他腦海中都在想着。
爲什麼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可最終卻還是換來如此悲哀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