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檯是店鋪裏常見的櫃檯,到人胸口高，通常上面都會放着賬本、筆墨、算盤之類的東西。櫃檯裏面通常還會有個架子，一般是上架下櫃的結構,擺放些東西。
這櫃檯由一個專門的人掌控着，進入櫃檯裏面這一小塊區域,就是這個人的絕對領域。這個人因此被稱作“掌櫃的”。
那一套木頭縮微傢俱擺在了櫃檯裏面的架子上展示。還挺有趣好看的。
他轉回身來看了看那一尺高的瑪瑙屏風和其他瑪瑙小件,沉思了片刻,問段璃璃：“這瑪瑙牀能做大做小嗎？”
“能。”段璃璃說,“尺寸都能控制。”
“做一個這麼大的，”胡祥伸手比劃着,給段璃璃示意,“然後牀上有個半剝開的石榴,牀頭放個如意……能行嗎？”
段璃璃：“……”
段璃璃心情好複雜。
胡祥——一個夥計兼掌櫃，居然搞起了產品設計！
“是多子多福、吉祥如意的意思嗎？”段璃璃聽明白了。
胡祥很高興：“是。能做嗎？”
段璃璃潑了他冷水：“不能。咳,也不是不能,牀能做,石榴和如意不會做。”
胡祥想想，說：“那也沒關係,咱們可以放一顆真的石榴，就一個多子多福的寓意，已經很好了。東家,先做個木頭的看看行不行？”
說做就做，一會就做出來了。段璃璃把尺寸稍微壓縮了一下,高度大概20公分，裏面放個石榴正好。
胡祥端起來仔細看,除了尺寸，跟真的牀簡直一模一樣。而且沒有零部件組合的痕跡,就和他的牀一樣，看着還以爲是一整塊木頭雕刻的呢。
段璃璃做的是雕花木牀。她還是第一次做雕花木牀，自己也覺得特別好看。心裏已經決定了，回家就把家裏的刻花架子牀換掉。給自己的生活質量升級。
“好，就這樣的。”胡祥的創意得到了段璃璃的支持，也發自心裏高興。果然東家的術法是可以好好開發利用的。
他把這模型牀也擺在了櫃檯裏面的架子上。轉身道：“這些瑪瑙件，東家先收起來吧。”
段璃璃把東西往一塊攏了攏，主要是爲了湊成“一堆”，然後一起收進一個格子裏。
瑪瑙件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清脆好聽。卻聽得胡祥眼角都跳了跳。
他東家真的……算了，不說了。東家說瑪瑙貨源穩得跟木碗一樣，胡祥現在有點懷疑在他東家眼裏，是不是瑪瑙和木碗根本沒什麼區別？
櫃檯上清空了，胡祥把籃子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喊了聲：“小栓！”
小栓應聲從後買跑了來：“掌櫃？”
胡祥瞥了段璃璃一眼，見她對“掌櫃”這個稱呼毫無異議，圓臉上的酒窩隱現了一下，說：“過來，這個是給你的。”
“咦？咦咦？”段璃璃伸出手去，“那個是什麼？”
小栓眼睛亮了一下：“是齒木啊？”
什麼齒木？那不就是牙刷嗎？
段璃璃拿過來一看，真的就是牙刷啊，木柄的，不知道什麼毛，但的確是牙刷。
她仙姑都還在用細葉樹的枝條刷牙呢！
“這哪買的？哪買的？”她一疊聲問。
小栓還以爲她不樂意掌櫃給他花錢買齒木呢，縮了縮頭，沒敢說話。
一定是這東西體積太小，擺在犄角旮旯她沒看見。
“我要去買一百支！”她興奮地說。
從樹枝到牙刷！生活質量的大飛躍！
胡祥揉揉額角：“我一支用了兩年呢。”
雖然沒有幾文錢的事，但是總是覺得這做法不對。
他想了想，又說：“咱們地方小，齒木也就這樣了，我聽說大地方有更精緻的。”
這麼一說，果然就成功的阻止了段璃璃想囤一百支牙刷的瘋批行爲。
因爲這個牙刷的確還是比較粗糙的。她肯定還想要更好的。那就沒必要囤100支了。
“行叭，”她說，“那就先買十支。我待會就去。”
“待會讓小栓去就行，我得讓他跑個腿。”他把東西一樣一樣給小栓，“會用齒木刷牙嗎？不會？今天晚上跟我學就行了。我們招待客人的，口齒一定要乾淨沒味，以後每天早晚都要刷牙。”
小栓連連點頭。
段璃璃也點頭：“對對，一定要注意口腔衛生。”
胡祥又把油燈什麼的一些瑣碎物品給小栓交待了一番，說：“放好了把籃子提回來找我。”
小栓提着一籃子東西去了後面。
段璃璃一轉頭，胡祥站在櫃檯裏面，正在往櫃檯上擺東西。
段璃璃突然驚覺氣氛不對。
怎麼說呢……氣場！對，她居然從自己的員工身上感覺到了氣場這東西！
胡祥眉目低垂，把筆墨、賬本、算盤等櫃檯必備之物一件一件擺在合適的位置。擺完了凝目看，又小心地挪了挪，再挪挪。
那個專注勁！那種儀式感！
那常常帶笑的圓臉盤上竟然出現了“肅穆”這種感覺！
而櫃檯裏面這方寸之地，竟有了什麼戰場般的領域感！不可侵犯！
段璃璃都不敢出聲打擾他。
胡祥把賬本往左調調，又往右挪挪，終於擺到了一個他認爲完美的位置。和算盤、炭筆之間的距離也有一種和諧的美感。
他忍不住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一擡頭，看見段璃璃眼睛睜得圓溜溜地正盯着他……
胡祥臉一紅。太投入了，竟然忘了東家還在旁邊。
他“咳”了一聲，掩飾地說：“東家看看咱們這櫃檯已經有模有樣了吧？”
段璃璃煞有介事地說：“很有樣了。”
東家這麼捧場，胡祥這麼能說會道的人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糟糕，這是尷尬的感覺！他胡祥怎麼能讓任何人面對他的時候感到尷尬呢！這是對他職業素養的侮辱！
胡祥正要開口調節氣氛，段璃璃先問了：“胡祥你多大了？”
胡祥鬆了口氣，說：“我十九了。”
段璃璃還挺喫驚的：“跟我差不多呀。”
在一年級小孩的眼裏，大三、大四的學長、學姐就已經很成熟了。二十五六的社會人就很令人敬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