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去自己的牀鋪那裏,把儲物道具都拿了出來——一個荷包,一個雙肩揹包,一對護腕。
他從中取出了一些日常的東西。還有一些東西都屬於仙宮,他就留在了裏面。
但有一樣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取出來,留在了那個荷包裏。
機甲鈕是貼在胸前的皮膚上的。
段璃璃已經解除了他的權限,他伸手去揭,微針縮回,很容易就從皮膚上取下來了,只留下微微一點血跡。
阿言把儲物道具和機甲鈕都交回給了喬小泉。
喬小泉收回了這些重要的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了。再也不想多看阿言一眼。
阿言去捲鋪蓋——這終究是一個生產力落後的社會,失去了仙宮的許多手段的加持,一個人在外面行走,是需要隨身帶着鋪蓋卷的。
終於有人站出來問:“阿言,你真的要走?”
阿言說:“是呀,我贖身了。”
夥伴們不能理解。贖身又怎麼樣,外面的世界什麼樣子又不是沒見過,他們可是去過很多外邦的。
仙宮裏是什麼樣的神仙日子,多少人夢想自賣自身都進不來仙宮。
阿言爲什麼這麼傻,這麼瘋?
實在無法理解。
“忘恩負義。”果然有人開始罵他。
有第一個人起頭,就有第二個。
“不要臉!”
“喫喝仙宮好幾年!纔有點錢就忘了自己是誰!忘了本分!”
“叛徒!”
“狗東西!”
阿言只垂着眼,將鋪蓋、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打成一個卷,用繩子困好,背在了背上。
轉過身來,昔日言笑晏晏的夥伴們都滿臉怒容。
最好的朋友憤怒地辱罵着他。
偷偷喜歡的女孩子用鄙夷的眼光冷冷地看着他。
阿言說:“我走了,大家保重。”
他還是邁出宿舍。
只才邁過一隻腳,阿拓忽然上前從後面猛地一腳踹在他背上!
阿言直接撲倒在外面的青石地板上,鋪蓋卷滾在地上,散開了,東西撒了一地。
少年少女們鬨堂大笑,包括曾經的好朋友和暗戀的女孩子。甚至有人過去故意把那些東西踢遠。
剛纔的氣憤、憋悶都被阿言的狼狽衝散了。
他們都覺得他活該,就是活該!
不忠不義!不知爲人奴僕的本分!
阿言爬起來,抹了抹臉上的鼻血,默默地重新收拾自己的東西。
阿拓又過去把他踹倒,但仙宮嚴禁霸凌,阿拓極爲珍惜自己身爲仙宮奴僕的身份,不敢踐踏仙宮的規則,那就狠狠地踐踏阿言的被褥,踩出幾個腳印子。
調皮的男孩子們好幾個都過去一起踩,踩出了一堆腳印子。
這時候,喬小泉發來消息:【讓他走。】
原來他一直在高處看着這裏。
大家悻悻收腳,阿言才能再次把自己東西打成卷。但好幾樣小東西不見了,可能被踢得滾落樓梯了。
阿言只能放棄,重新背上了行李,下了仙山。
穿過花海,穿過麥田。
記住,但不留戀,不回頭。
他筆直地走向了城門。
穿過果林,卻看到段璃璃在那裏。
她竟親自來送他。
他走到她面前,忐忑不安。
段璃璃看着少年血污的臉,拿出一塊毛巾溼了水,幫他擦乾淨。
“以後的路會很難走。”她說,“比今天更難。”
阿言點頭:“我知道。”
她問:“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少年說:“我去找一份工作。先養活自己。”
她說:“需要的時候,可以找胡祥。我會跟他打招呼。”
少年笑嘆:“我儘量不去麻煩胡掌櫃。”
段璃璃笑了。
她遞給他一個東西:“這個帶在身上防身吧。”
少年緊繃起來:“這是仙宮的東西。”
她說:“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她忽然問:“阿言,你姓什麼?”
所有的少年少女都在段璃璃的系統好友名單裏。但每個人都沒有姓氏。
都是阿拓,阿海,阿德,二柱,菜芽,欣娘……段璃璃能叫出每個人的名字,叫的便是這些名字。
如果不是阿言,她都沒發現,原來她從來不知道這些孩子的姓氏。
身爲奴僕,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姓氏。有個能給主人叫的順口的名兒就行了。
不知不覺,段璃璃也被潛移默化了。
她自我介紹:“抱歉現在纔跟你正式認識,我姓段,我叫段璃璃。”
少年的臉頰因爲激動泛起了紅色。
“我姓鄭。”他說,“我叫鄭言。”
“鄭言,很高興認識你。”段璃璃說,“來,站到我旁邊來,笑一下。”
瘦削少年終於走出仙宮大門,他走了一段,忽然轉身跑了回來。
“我,”他有些赧然,但還是告訴了段璃璃,“我留了東西給您,在小泉哥那裏。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是、就是我私人的一點東西,想給您留個紀念……”
“好。”段璃璃說,“我會去找小泉要。”
少年滿足了,微笑別過她,終於不再回頭,一步一步地走遠了。
如他自己所盼望的那樣,解除了奴僕的身份,離開了仙宮和主人。
鄭言的離開,在仙宮激起軒然大波。無論侍從還是弟子,沒有人不罵他的。
過了幾天,喬小泉在城樓上找到了段璃璃。
夕陽中,段璃璃坐在箭垛上,腿垂在外面,隨風晃。
“門主。”喬小泉喊道。
段璃璃轉頭。
喬小泉過來是跟她說一件事:“那些小子們,歃血爲盟了。”
段璃璃:“?”
“就昨天晚上,這些傢伙摸黑悄悄過去的,在甕城裏。”喬小泉無奈又好笑地說。
少年少女們在深夜裏摸黑去了甕城,在那裏,阿拓主持了歃血爲盟。
“阿言狗東西就算了,反正我不當他是人。他走便走了。”阿拓說,“但今天,所有在這裏的人,誰還想退出,現在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