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喃了聲。
現在，她住在這麼寬敞的房子裏，孩子生了好幾個，婚姻這麼多年，跟丈夫坐在同一張沙發裏，她竟然感覺不到家是什麼。
家，這個字，不算複雜的筆畫。
可是，她或者不配擁有。
“你不覺得老宅是家？”
傅衍夜看着她，不久後問出自己的疑惑。
“我是真的沒家了。”
卓簡平靜的淺笑，聲音很輕，沒有任何壞情緒。
只是嘴脣特別燙，甚至有點抖。
沒有人是如父母那樣無條件的愛她護她。
或者孩子們是，但是他們還太小。
她甚至覺得自己是被拋在了冰冷陰森的孤島上，被拋到陰暗的大海中央。
她該怎麼，才能回到她曾經，那個溫暖的家？
死麼？
或者爸爸媽媽都在天上等她？
想的多了，心裏再怎麼孤傲，眼淚倔強的，不顧及她感受的，流了下來，很快，便淚流滿面。
她都覺得自己可憐了。
卓簡突然顫抖，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眼淚成河的無用樣子，轉身背對着他，趴在了沙發背上。
電視屏幕裏散發的光裏，他能看到她顫抖的單薄身軀。
很快，他轉眼看向裏面。
他的手悄然攥緊，臉上也有些執意，恨意。
許久以後，他從她身後將她抱起到自己懷裏。
“卓簡。”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是有些卑微。
從小到大，他都沒想讓她這麼難過。
可是……
“你爲什麼不放過我？我們在一起開心的時候那麼少，不開心的時候那麼多。”
卓簡乖乖在他懷裏，淚眸望着他，啞着的嗓子問出她心中的疑惑。
“我放不了。”
他艱難的發出一點聲音。
卓簡渾身繃緊着，眼裏的暖色漸漸地驅散，慢慢的有些絕望。
卓簡不再詢問他什麼，老老實實待在他身上。
“我想帶你回家，我不想讓你自己住在這裏。”
他的聲音也啞了，他把她抱的更緊。
寬敞卻寂靜的客廳裏，兩個人的聲音，只夠對方聽到的力道。
“我不想，你答應我的，讓我在這裏。”
“我後悔了，卓簡，我後悔了，我想做一個惡人，一個不管你怎麼痛苦都囚着你在擡眼能看得到的惡人，我想滿足一己私慾，我不想管你心裏再怎麼想我。”
哪怕是想他到十惡不赦。
哪怕是想他到恨的咬牙切齒。
卓簡害怕的看着他，他要是真的那麼做，就像是之前那樣……
卓簡的呼吸都變得剋制起來，眼神裏求他不要那樣。
傅衍夜望着她，“別怕，我會盡力做個好人。”
卓簡的眼淚又掉下來。
因爲他說會盡力做個好人。
他想吻她，像是昨夜那樣不顧後果的。
可是他才答應她要儘量做個好人。
所以試了又試，最後剋制着，終於在吻上她侵佔她之前忍下那股衝動，問她：“今晚喫過東西嗎？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喫的。”
卓簡木訥的搖了搖頭。
“我去煮東西，你先看電視，嗯？”
他的眼眸裏盡是耐心，寵溺。
卓簡想着他說他想做個惡人，怕怕的，乖乖的點了下頭。
傅衍夜放下她自己在沙發裏坐好，把遙控器送到她手上，手還是忍不住勾着她擋住半邊臉的長髮到耳後，其實，他還是想吻她。
但是卓簡看他的眼神讓他不得不剋制住，起身去了廚房。
不久傅衍夜聽到外面有關門聲，等煮好麪條出去，發現沙發裏已經空了。
他端着面站在她門口，輕輕敲了敲，然後開門。
卓簡一點都不覺的餓，胃裏熱乎乎的貼着什麼，看他走近，聞着麪湯的味道，突然胃裏就翻涌起來，迅速下牀，光着腳往洗手間跑。
傅衍夜：“……”
鍾麥那句話突然又在他腦海裏迴響。
可是她怎麼會呢？
她是卓簡啊。
她經歷過那麼多事，早就成熟了。
傅衍夜將麪條放在牀頭櫃上，直到她有氣無力的走出來。
她的腳步都是沉重的，但是她人看上去輕飄飄，好像隨時都能倒下。
“卓簡。”
他叫她。
他的眼裏黯淡下來。
他是難過的，他想發脾氣，可是他又不能再叫自己那樣。
“我保證，我一定喫完，一口都不剩。”
她刻意乖巧的目光望着他，帶着剛剛吐的時候痛苦的晶瑩。
他沒再說什麼，也不想在看她那麼可憐的樣子，低了頭，看到自己手上的婚戒，滯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好。”
他答應着，然後轉身離開。
門被關上後，就她自己在家後，她才鬆了口氣，然後又頹廢虛弱的坐到了牀邊。
她還是很難受，尤其是看到牀頭櫃上的那碗麪之後。
傅衍夜出門後並沒有離開，他高大的身軀立在過道燈下，直到燈光暗了，他也沒動。
——
卓簡請假的第三天，簡芊跟李玉清一同上門。
簡芊買了水果跟蔬菜，帶李玉清輸入密碼開門進入。
房子裏一點聲音都沒有，窗簾也關着。
好在客廳的窗簾單薄的透着點光，他們倆看到沙發裏的人。
以及，她抽過的菸蒂。
李玉清的眼裏有些道不明的情緒，他記得剛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她那麼小小的一個，笑起來甜甜的，一看就是個小甜心。
可是現在……
她躺在沙發裏，好像已經是自暴自棄的狀態。
簡芊也很詫異，她的印象裏，卓簡是不喜歡煙味的。
卓簡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來人後頹廢的爬了起來，坐在一角抱着膝蓋看着他們：“你們來了。”
“姐，你還好吧？”
簡芊問了聲，走過去把水果放下，輕輕坐在她旁邊，生怕驚嚇到她的樣子。
“有點發燒，已經好多了。”
她每天自己有按時吃藥。
“萍萍聽說你那晚去找了傅衍夜，梁玉也在。”
李玉清說出他來此的原因，他們擔心卓簡是因爲那晚的事情傷心，而歐陽萍現在在外面出差來不了。
“哦，那天啊，那天不是他過生日嘛，梁玉是在，不過後來他跟我回了老宅。”
卓簡說着攏了攏頭髮，想到什麼，眼眸一動，又將頭髮鬆開來。
“王瑞好像在樓下，看你沒事我就先走了，簡芊，你留下來照顧一下。”
李玉清沒有坐下，看過她後簡單的交代了句就要離開。
“等下我跟萍萍姐電話，不用擔心。”
卓簡跟他說了聲。
“嗯。”
李玉清走了。
簡芊看着她，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在你身邊這麼久還沒見過你這麼憔悴。”
“就是渾身沒什麼力氣。”
卓簡又想躺下了，不過因爲簡芊在，她就只是往裏稍微靠了下。
“姐，你跟傅總在這場婚姻裏，這麼不開心了嗎？”
“嗯？”
“你整天都不怎麼喫東西，當然沒力氣了，你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簡芊說道。
卓簡笑了笑，“我也不是不想喫。”
“你還抽菸了。”
簡芊看了眼茶几上。
卓簡沒說話，也看向那裏，然後有氣無力的笑了笑：“煙果然是個好東西呢。”
“抽菸能飽麼？看你這樣子肯定沒喫飯，我去給你做點清粥小菜，等着。”
簡芊不太高興的問了她聲，說完就起了身，直奔廚房那裏。
簡芊對她這裏還算熟門熟路，卓簡又躺了回去，聽着房子裏有聲音，心裏好像也不再像是剛剛那麼黑暗。
電動窗簾的遙控器被她捏住，打開。
房間裏亮了起來。
不久她走到了窗口，看清了樓下樹蔭下來回走動的男人，是王瑞。
傅衍夜派他一直在這裏守着？
這幾天中午溫度特別高，他在那裏守着……
卓簡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多管閒事。
他拿的是傅衍夜的錢，又不是她的。
不過兩個人正喫着飯，突然門從外面開了。
卓簡看到傅衍夜也疑惑了下。
簡芊更是不自覺的放下筷子，輕聲：“傅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