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音音沒有因此離開媽媽的懷抱,而是繼續躺在裏面揉着媽媽的小肚子,也沒有看向嫂子。
一分鐘了,沒有笑聲、言語聲一分鐘了,在不說點什麼的話可就太尷尬了。
楊千雪的呼吸變得有些悲情,難以開口,音音也從媽媽起伏的肚子上感覺了出來,不正常了。特別是她的眼神和表情,愧疚之中帶着無限的害怕,真想找個深淵跳進去,在死前跟音音說明一切,這纔會不心疼。
可這種一了百了的想法可以有,但絕不能實現,因爲自己是音音的一切,她不想再看到音音傷心了。音音又這麼大了,這種事不該隱瞞。
楊千雪跟兒媳婦承之羽對視了一下,相互點頭過後有了一個準確的答案。
“咋啦?媽?”音音依然很天真可愛的詢問。
聽到女兒這般語氣,看到女兒這般笑臉。不就是問你哥去哪了嗎?有這麼難回答嗎?有!非常非常難答。媽不想瞞你,但只是你這幅模樣媽該如何告知?總不能說我把你爸殺了,你哥生了我的氣走了?
內心的掙扎不停的反覆,折磨着楊千雪,無限種可能已經出現在她腦海,磨嘰、再磨嘰,真希望能忘記。
她主動把音音從自己的懷裏抱起,面對面,四目相對,一個認真嚴肅,一個滿懷期待。
她打破了這層捨不得下嘴的期待,道:“你爸爸……在昨天被人殺了。”
承之羽失望的低下頭,還以爲能說出啥來,沒想到還是拐彎抹角,沒有勇氣直面面對,都要急死了。可她要替楊千雪說時楊千雪又阻止了她。
剛想開口又被音音阻攔,她一臉興奮,開心的道:“真的?混蛋終於落網了?”
音音竟出奇的感到高興,滿臉的沉冤得雪和憎恨在這一刻全都釋放了。
“太好了,他早就該死。”音音咬牙切齒的說着。
可是沒說一會,她的眼眶裏其實已經充積了眼淚,只不過背過身去沒表現出來。
直到楊千雪的一句‘是我殺的’說出口以後,她猛地回頭緊握住了媽媽的肩膀。
“哈?”
“不會的,你在騙我,你這麼愛他,怎麼可能呢?”
“誰都可以殺了他,是你絕對不行!”
話音剛落,音音也離開了家,氣哄哄的走了,而她一句話說在了點上。
“明白了?”羽在一旁暗示。
然而楊千雪猛地倒在沙發上,目中無神,面無表情。
“他倆在意的不是爸爸的死,而是誰動的手。”
見這個笨蛋又執着的婆婆還是一頭霧水,她這個兒媳婦又不能明說,於是開始了一大通解釋。好幾分鐘,她終於把楊千雪說的一切,兩個孩子爲什麼會生氣,以及自己殺了兩個孩子的爸爸不後悔,即便是孩子恨自己也不後悔的原因,全都說的非常非常清楚了。
聽了活了幾百年的兒媳婦過來人的分析,她依然是冷笑着度過這件事,並不爲自己殺死華飛翼後悔。
面對自己做錯了的行爲,她只有一句話,那就是:“沒有人爲我思考。”說完,她竟然也離開了家,上班去了,整個家就只剩下承之羽一個人。雙手一攤、眉頭一皺,一臉無奈。她拿出了手機,給她的爸爸打了個電話。
而承傑,此刻正在家裏和剛回家的承之己喫飯呢,承之羽聽到弟弟的聲音以後,也離開了。
所有人連午飯都沒喫,家裏就一個人不剩。
樓下,依然是被對面賦予貧困區稱號的惡劣之城,可它河邊的風景卻遠超於對面河岸。走過馬路,來到公園,沿着河岸一直走一直走,就能體驗散心的奇妙感覺,無論何時何季,這裏依舊暖風四起,溫和而不超越。
音音就是選擇了這個地方,作爲自己散心的地點,消化信息的一個途徑之一。
本以爲知曉會像其他男人一樣喝個酩酊大醉,然後找個地方大聲宣泄,可沒想到,他竟然也在這,跨過圍欄,坐在壩上的斜坡處眺望。
音音看到了哥哥,於是也越過了圍欄,悄悄的坐在了哥哥的身邊。
“你怎麼看?”音音異常冷靜的一句問候。
知曉則是看到妹妹回來後,特別震驚,瞬間轉身並扶住了音音的肩膀,笑着。
可音音並沒有重逢的相擁,只有對問題的執意,知曉也懂了其中之意。
“死得其所……死不足惜。”
如此堅定又詫異的回答應該讓人驚訝,但音音的反應卻過於平常,甚至還冷笑了一下,看着河裏跳起的魚兒們,水花濺起的層層波浪。
“一樣,我也是這麼想的。”音音終於轉頭看了眼哥哥。
知曉也笑了,並趾高氣揚,一臉佔優的撇笑着。
“那你爲什麼在這?”他問。
“那你爲什麼在這?”她問。
二人互看了一眼,音音變成了得意撇笑,知曉變成了被反問的樣子,詫異着與其的默契。知曉不知道爲啥自己會來這,但在這,心情會得到一種放鬆感。而這正是音音每次闖禍,跟媽媽生氣所來到的地方。
“我希望咱爸早日落網,或被擊斃,被亂槍打死。”他這句話引起了音音的質疑。
“但我不希望這是咱媽做的,這種感覺,我明明希望這個混蛋去死,可咱媽說是她殺的之後,我咋這麼……”他的表情無比的糾結,非常的艱難。
他有一種感覺說不出口,表現不出來,而音音恰好也是這樣的感受。
她也只是回答了一句:“我也是。”
“老媽自從會了法術,整個人都變了,之前不管怎樣,她都不會對老爸下手。”知曉帶音音回憶了那個時候,媽媽確實一點恨意也沒有,只是嘴上恨。
“可老媽說她殺死老爸後,我看到了那種決絕的眼神,那麼自我的情緒,真令人可怕。”
音音忽然眼前一亮,從哥哥剛剛的話中讀出了什麼,所有憂鬱全都消失了,也露出了不是冷笑,而是悲情中流出了心疼媽媽的笑容。
她站起來,牽起了哥哥,說道:“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