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嶺上荊棘遍佈,薜蘿牽繞,雖有道路的痕跡,左右卻都是荊刺棘針,根本無法穿行。
唐三藏當即叫道:“這路如何走得?悟空,你上去探探!”
孫悟空縱身一躍,跳到半空瞧了瞧,發現荊棘一望無際,少說有千里之遙。
連忙按下雲頭告知師父,並建議道:“師父,咱們不如學那燒荒的,放上一把火,燒絕了荊棘過去?”
“荒唐!”唐三藏眉頭一皺,“蔓延千里,豈能隨便縱火?這要燒死多少生靈?萬一再燒到附近居民如何是好!?”
“啊……我只是隨便說說……”孫悟空訕笑撓頭,“師父莫要當真……”
唐三藏思索片刻,便吩咐道:“八戒!你去前面開路!”
“啊?”豬八戒愣了愣,“師父,弟子要如何開路?”
唐三藏道:“你手裏這耙子,不就是用來幹農活的麼?少說廢話,趕緊去耙開那些荊棘,闢出一條路來!”
“哎呦,我這耙子可是太上老君親手打造的神兵呀……”豬八戒不敢違抗師命,只能小聲抱怨着,走到前面開路。
別說,這耙子還真是好用,輕輕鬆鬆將左右荊棘摟開。
“果然是一件上好的農具!”唐三藏策馬踏上開闢出的道路,甚爲滿意,“觀音菩薩給我找了這麼個廢物徒弟,今日總算派上用場了!”
豬八戒再也無法反駁,耷拉着臉繼續揮舞釘耙……
就這樣一路耙,一路走,行了百十里,終於來到一片開闊之處。
路上有一通石碣,上有三個大字,乃“荊棘嶺”;
下有兩行十四個小字,乃“荊棘蓬攀八百里,古來有路少人行”。
“八百里!?”豬八戒當場癱坐地上,嘟囔道:“師父,天色已晚,咱們先休息一晚上吧!”
“哎,今晚月色清朗,正適合趕路。”唐三藏擺擺手,“不要停,繼續走!”
“哎呦……”豬八戒無可奈何,繼續上前努力。
沙悟淨望着汗流浹背的豬八戒,小聲嘀咕:“選對兵器,是多麼重要呀……幸好我只有一根寶杖……”
孫悟空也附和道:“幸好我只有一根棒子……”
師徒們人不住手,馬不停蹄,又行了一日一夜,又來到一處空地。
中間乃是一座荒廢的古廟,廟門之外,有松柏凝青,桃梅鬥麗。
豬八戒這回再也幹不動了,直接躺到地上裝死。
“罷了罷了,那就歇息一下吧!”唐三藏翻身下馬,又道:“貧僧餓了,悟空,去化些齋飯來喫……”
話音未落,忽見一陣陰風,廟門後轉出一個老者,頭戴角巾,手持柺杖,後面跟着一個青臉獠牙、紅須赤身的鬼使,頭上還頂着一盤面餅。
老者上前行禮道:“小神乃荊棘嶺土地,得知聖僧到此,無以接待,特備蒸餅一盤奉上!此地八百里,更無人家,還請聖僧不要嫌棄,隨便喫些充飢……”
唐三藏瞟了那土地一眼,便看出不對勁,竟然是妖精所化!
甚好!業績又來了!
“先喫飽了再說……”唐三藏暗自歡喜,伸手去拿麪餅。
“師父且慢!這廝不是好人!”孫悟空忽然舉着金箍棒衝了上來,“你是什麼土地,來誑俺老孫!看棍!”
“哎呀!”沙悟淨忍不住驚叫,“師父又被妖精抓走了!”
“這回兒雲哥不能再來搶咱們的業績了吧?”豬八戒擡頭四處張望,“嫂子們也不會過來吧?”
“這妖怪還算仗義,好歹把麪餅留下了。”孫悟空抓起一個麪餅,“來來來,咱們先趁熱吃了,喫飽了再去找師父……”
……
卻說那老者同鬼使,把唐三藏擡到一座煙霞石屋之前,輕輕放下,與他攜手相攙道:“聖僧休怕,我等不是歹人,乃荊棘嶺十八公是也。”
“呵呵呵,不怕不怕……”唐三藏微微一笑,“剩下那十六個呢?”
不如叫出來一起殺了……後半句話沒說。
十八公愣了愣,迴應道:“老朽名叫十八公,並非十八個人……”
“啊?”唐三藏略感失望。
不是十八個,只有兩個?
這業績是不是有點兒少?關鍵也不夠徒弟們分的……
正在琢磨是自己動手還是等着孫悟空他們過來,忽又聽得人語相談,擡頭一看,又過來三個老者。
前一個霜姿丰采,第二個綠鬢婆娑,第三個虛心黛色。
面貌、衣服俱不相同,都來與三藏作禮。
十八公介紹道:“霜姿者號孤直公,綠鬢者號凌空子,虛心者號拂雲叟,老拙號曰勁節。”
“這是請了客人一起喫我?”唐三藏琢磨着,悄悄掰着手指盤算起來。
四個老頭兒加一個鬼使,一共五個,業績夠分的了!
不料十八公接着說:“聖僧,今夜風清月霽,我等特請你來會友談詩,消遣情懷……”
“啊!?”唐三藏頓時懵了。
竟然只是會友談詩!?
你們,你們這不是浪費我寶貴的時間麼!?
只談詩的妖怪……打死吧,說不過去……
不打死呢,就算談一晚上,能給幾文錢業績!?
“不好意思……”唐三藏臉色一沉,“貧僧餓了,暫時沒力氣談詩……麪餅呢?”
“哦哦,聖僧稍等……”十八公連忙召喚鬼使,又端來一盤面餅,一盤茯苓膏,還有香湯。
於是,唐三藏一邊喫喝,一邊漫不經心地聽這四個妖怪鬼扯。
一開始還吟詩作對,扯着扯着,忽然聽到那拂雲叟講起道法與佛法的不同,暗藏道法勝於佛法之意。
唐三藏越聽越不舒服,不由得放下手中麪餅。
拂雲叟盯着唐三藏,輕笑:“道也者,本安中國,反來求證西方。空費了草鞋,不知尋個甚麼?忘本參禪,妄求佛果……”
唐三藏聞言大驚。
這話實在太過分了!
拂雲叟這意思,是說真正的“道”就在東方,西方靈山根本不行呀!
還說我取經是空費草鞋,捨本逐末,白走一場!?
竟敢藐視靈山,嘲諷取經大業,絕不能放過這妖怪!
唐三藏攥起拳頭,正欲發作,忽然瞧見一位仙女,拈着一枝杏花,笑吟吟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