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這是我姐從省城郵過來的成衣，聽說都是賣給外國人的，你看看這料子可都是毛呢，城裏都不常見，布票是不是最少也得六七尺？”
“年底家裏想換點錢，一口價二十五一件，要是兩個人買就每人五尺布票，仨人就四尺，四個人就三尺，我手上衣服不多，賣再都沒有了。”
女人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心說買衣服還能這樣的？
見他衣裳做工確實精細不說，料子也瓷實壓風，二十五雖然不便宜，可布票要的少，而且毛呢料子鎮上都少見。
又聽他說沒幾件，趕緊出去招呼人，一邊將林齊的話詳細說給大家，要說大家現在手裏最差啥，除了錢，肯定是布票，一聽不按足票算，頓時好幾個人動心。
很快林齊帶去的四件衣服被一搶而空。
出師順利，林齊陸續又走了幾個村子，沒用上兩天時間就把陳麗姝郵來的服裝全都賣沒了。
這天中午，陳麗姝正在家洗衣服，突然一個小戰士送來一封信，看信封上面竟然戳着掛號信字樣，又掃一眼落款，知道是林齊寄過來的，同小戰士道一聲謝，回到屋裏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將信打開。
當看見全部銷售告罄的時候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林齊在信裏大致說了一下他賣衣服的過程，知道他竟然懂得飢餓營銷，陳麗姝頓時覺得當初選人選對了。
隨信過來的還有一張匯款單，這次雖然賺的不多，但好歹攢下不少布票，畢竟‘假領子’也需要布票。
這時候的信息不像後來發達，即便有匯款單也要耐心等兩天銀行那頭才能辦理。
等到確定錢到賬之後，陳麗姝起了個大早，收拾妥當之後就坐車去了市裏。
計劃經濟統購統銷，哪裏都要憑票購買，這個問題不從根本上解決，以後生意很難再起步，況且她確實被蔣衛國噁心到了，並不準備繼續合作，所以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再去一趟紡織廠。
陳麗姝下車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這個點正是紡織廠的工人上班時間，雖然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但誰知道傳達室的老大爺會不還記着她，所以陳麗姝到達紡織廠門口的時候特意將圍巾朝上拉緊些，然後徑直往裏走去。
傳達室的大爺見她要進院，忙從屋裏出來：“哎同志，先登記再進入。”
“哦哦。”陳麗姝裝做恍然的樣子，從善如流的同老大爺一起進屋。
“你是哪兒來的要進廠找誰？”老大爺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
陳麗姝想了一下開口說：“大爺，我找廠裏銷售科領導。”
老大爺一聽銷售科，眉頭一鬆笑道：“你是找李科長吧？他現在正好在辦公室呢，你順着這門進去右轉然後看見個三層樓，他辦公室在二樓左手邊最裏面。”
安全起見，陳麗姝決定先套一下老大爺的話，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大爺，李科長人怎麼樣好不好相處？你說我這會兒過去萬一打擾他工作再訓我一頓……”陳麗姝說着臉上帶出一絲怯弱。
聽着老大爺讚不絕口的稱讚，陳麗姝下意識蹙眉，就這樣的人往往才最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不管什麼樣她都得試試，想至此，陳麗姝同老大爺道一聲謝後從傳達室出來進了大門。
剛一進到廠裏就聽見頭頂上方傳來大喇叭裏廣播歌曲的聲音，放眼望去灰白的房舍和院牆上寫滿了極其醒目的標語，全都是抓安全促生產爭第一之類的短語。
陳麗姝按照老大爺指的方向一路尋到廠辦公樓，然後上了二樓。
李正興正坐在辦公室裏喝茶水看報紙，突然聽見有敲門的聲音下意識坐直身體：“進。”
隨着他話音剛落，很快門口進來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
“您就是李科長吧？您好我姓陳。”
李正興笑着點頭：“同志你是有什麼事嗎？”
陳麗姝將門關上後朝桌邊走了兩步，沒開口說話，先拿出一打十張的大團結放在桌邊：“一點意思，希望李科長別介意。”
李正興銷售崗位幹了這麼多年，對這種事情門清，沒急着收錢，而是擡頭將陳麗姝打量一遍：“先說說什麼事吧。”
陳麗姝看他態度知道這可能是個機會，笑道：“我想買點布。”
只要不要布票，什麼布都行。
“廠裏都是按照計劃生產的，你這個要求有點難辦。”
要是真不想辦，肯定就一口拒絕了，畢竟要收錢，對方怎麼也要讓自己覺得這錢花的值纔行，陳麗姝都理解，所以也很配合的將錢往他跟前推了推：“還請李科長您多費心了。”
李正興見說的差不多了，這纔拿起桌上的錢收進衣服口袋裏。
“雖說事情有點難辦，可也算你找對人了，不過話可說在前頭，太多布料我也沒那麼大能耐，畢竟全廠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呢。”
“看您方便。”
“這樣吧，正好廠裏有一批燈芯絨，折價六毛錢一尺，先給你開十五匹吧。”
畢竟收了人家一百塊錢，這些的量也不算她喫虧。
聽見六毛錢一尺，陳麗姝心裏一陣激動。那可是燈芯絨，別說他們縣城，就是省城也是難得的布料。
“多謝李科長。”陳麗姝忙開口道謝。
李正興擺擺手，從身前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票證本，在上面刷刷寫了幾個字，寫完之後，想了想又在那行字的前面加了兩個字：廢布。
把一切都弄妥當之後將其中第二聯紙撕下來交給陳麗姝：“你先去財務那屋交錢，然後再過來找我，我帶你去拿布。”
陳麗姝將票據拿過來仔細看了一眼，發現購買方名頭赫然寫着某某公司。
“你也知道政策不允許私下交易，這張單子付完款之後一定要消失，否則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李正興一臉嚴肅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