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姝看見那隻腳的主人腳步明顯頓了一下，應該是在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
緊接着遠處很快又傳來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媽的竟然敢推我，快，小孫他往你那頭跑了，給我攔住他，看把他抓到老子不打斷他的狗腿！”
隨着一陣叫罵聲，陳麗姝留意到那隻腳很快轉了個方向，然後頭頂傳來男人高聲應答的聲音：“劉哥我這就過去！”
隨着腳步聲遠去，陳麗姝一直提着的那口氣終於散出來，瞬間感覺自己好像跑了一場馬拉松似的，雙腿都有些無力。
“人終於走了。”董繼安也是一陣虛脫，毫無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呼了兩口氣，才總算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半晌，外面的動靜漸漸小下去，知道警報已經解除，兩人終於從柴火垛裏出來。
“之前那兩聲哨響是什麼意思？”
想到就是那兩聲哨子響過之後不久糾察隊的那幫人就過來了，陳麗姝不由好奇的問。
董繼安笑：“你是第一次碰見這事兒吧？那是提前通知的信號，我們在這出攤，要給這裏的人出攤費，不多，每人一天五分錢，有情況他們就能及時通知我們。”
“我聽剛剛對方吹了兩聲。”
“那是暗號，三聲表示人數少或者距離遠有時間撤離，兩聲就是事態比較緊急，如果是一聲，那就是寧可東西不要只要人能跑出去就萬事大吉。”
“你碰到過一聲嗎？”
董繼安露出一抹苦笑：“怎麼沒有，那次對方有備而來，沒能跑出去，不但貨沒了，我還進去蹲了幾天。不過還行，頂多多關幾天，早晚都能放出來。”
陳麗姝不禁有些慶幸，要不是董繼安經驗豐富知道躲的深一點，這會兒恐怕兩人都得進去蹲着了。
出了院門，其它躲起來有幸沒被抓到的人也陸續出來，互相看一眼，都能從彼此眼神裏讀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同董繼安分開之後，陳麗姝按照原路返回下車的地方等車回學校。
週三下午沒課，陳麗姝同張雪一起喫過午飯後便坐車去了王艾香家裏。
手裏的布料全都賣出去了，王艾香這兩天沒事，正好將家裏的炕扒了重新弄一下，剛將抗面抹平整，就看見陳麗姝推門進來。
“妹子來了？屋裏灰大，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下，我洗洗手就出去。”說着人跳下炕去一旁的水盆裏洗手。
屋裏確實有些嗆人，陳麗姝依言去了外面等她。
沒過多久王艾香洗漱完從屋裏出來。
“艾香姐你會用縫紉機嗎？”這幾次過來陳麗姝留意到她家裏並沒有縫紉機，所以有些不確定的問。
“會，之前家裏有一臺，還是那死鬼活着的時候買的，後來我們娘仨飯都要喫不上了，只能折價賣出去了。”
王艾香說完不由好奇地問：“妹子你問這幹啥？”
陳麗姝笑：“這批布料我不是要準備做衣服嗎？正好缺人手，艾香姐你要是會，可以考慮再買一臺縫紉機，我給你一塊錢一件的加工費，等以後要是製成衣服去賣，每件也有一毛錢的提成。”
因爲上週回家，陳麗姝沒來得及去運布料，所以趁現在有空，正好叫上王艾香一起去紡織廠。
李正興剛剛從廠辦開會回來，庫房裏積壓了不少的確良紗卡的布料，本市各個合作單位幾乎都處於飽和狀態，上面要求他去拓展一下業務，跑一跑銷量。
自從當上銷售了科長這種跑外的事情都是下面小職員的活，這次領導連他一同派出去，可見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按照他的意思，不管積壓多少反正慢慢消化總能消化完，坐火車雖然單位給安排臥鋪，可依然很折騰人。
一路回到自己辦公室，正好看見陳麗姝等在那裏，原本緊鎖的眉頭換上笑模樣：“小陳過來了，進來坐吧。”
陳麗姝跟他一起進了辦公室，順帶將門關上之後纔開口說：“科長，最近廠裏有布料嗎？”
李正興原本正在爲積壓布料犯愁的時候，聽見她的話笑問：“之前的都賣完了？”
陳麗姝搖頭：“還沒有，我打算運回縣城去賣，所以就想一次多湊一點布料。”
李正興點頭：“運一次確實不容易。”
“我現在手上有一批的確良紗卡，一塊錢一尺，你看你能要多少？”
陳麗姝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李正興價錢給的確實挺便宜，畢竟商店賣的確良紗卡怎麼也要兩塊錢一尺，而且還需要少量布票。
不過現在根本不是季節，紗卡大多用來做冬季罩衣或者春秋服裝，她現在買回去肯定會積壓，而且據她所知，紗卡面料並不如的確良府綢賣的好，尤其是軍綠色府綢，幾乎一上架就被搶光了，價錢相對紗卡也便宜兩三毛。
“李科長，有別的面料嗎？”
李正興笑着搖了搖頭：“暫時恐怕沒有。”
陳麗姝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掃了李正興一眼。
她能想到的事情李正興這個常年跟布料打交道的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其中的關鍵，原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現在李正興卻不顧及利益也要將紗卡布料推給他，中間肯定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短短的一瞬間陳麗姝心裏已經想了不少說辭，最後還是開口說：“畢竟泡泡紗還沒賣出去，我手裏也沒那麼多錢，不然就先來十匹吧。”
李正興聽見她的話滿意的點點頭。
十匹的數量對於偌大的廠子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對於李正興來說卻解決了不少問題。畢竟上面領導發話，他也有作爲了不是？
“妹子，眼看天都熱了，你怎麼還買這種布料？這恐怕不好賣吧？”
兩人騎車回去的時候，王艾香忍不住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