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什麼了？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你兒子早就死了，王艾香憑什麼不能再找？她要樂意我現在就娶她，但你不能往她身上扣屎盆子，她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還得照顧你這個老的，她容易嗎？你看看她眼底的黑眼圈，這段時間人都瘦成什麼樣了，你不心疼我心疼，我王大柱今天把話放這兒，有我在誰欺負她都不好使，你這老太婆也不行。”
王大柱長的又高又壯，加上正在氣頭，瞪着眼睛的模樣煞是有幾分駭人。
大家全都屏息凝神，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
房間裏有短暫的靜默。
王艾香的心彷彿被重重的擊過，半天沒回過神。
這麼多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個人在默默承受，因爲她知道，靠山山倒，自己就是家裏的頂樑柱，她更不能軟弱。
可現在王大柱的話還是讓她不自覺紅了眼眶。
“大家都鄰里鄰居住了這麼多年，艾香那孩子是什麼樣子大家心裏都清楚，孩子病了她這個當媽的肯定比誰都不好受，說句不好聽的，當初義民沒了，家裏條件那麼苦她也沒扔下你不管，就能看出來孩子是個重情義的，現在你又何苦，唉。”
張大娘說到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眼睜睜看着兒媳婦改嫁做婆婆的心裏肯定不好受，可天要下雨孃要嫁人，誰又能阻止得了呢。
大家畢竟都是外人，既然小鵬和王艾香的婆婆都沒什麼大礙，張大娘和另外兩個鄰居便起身告辭了。
王艾香吸了吸鼻子，忙起身去送人：“今天多謝大家幫忙，給你們添麻煩了。”
“大家都是鄰居，說這話就見外了。”張大娘畢竟年歲在那兒，看事情也更通透些，出了門後同王艾香說：“你也別怪你婆婆，以前她性子不這樣，估計是心裏頭害怕，所以纔會說那些話的。”
王艾香不解：“害怕？怕什麼？”
“怕你們以後再不是一家人，怕你有了自己的家就不會再管她，更怕拖累你。”
王家的也是個苦命的，年紀輕輕就守寡，守着個兒子才結婚沒幾年也沒了，不過幸好娶了個好兒媳婦，還留下小鵬這麼個孫子。
送走張大娘他們，王艾香迴轉，一進門就看見王大柱還杵在地中間站着，自己婆婆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心虛，正扭着身子面朝裏坐着。
“今天謝謝你，這種情況我就不留你喫飯了。”王艾香猶豫了一下開口說。
“我，我也沒幫什麼忙。”王大柱有心還想再說點什麼，可看她面容疲憊，就把要說的話給嚥了回去。
“家裏要是有什麼情況你就給店裏去個電話，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能過來。”
王艾香心頭一熱，點點頭：“我知道了。”
等到王大柱離開之後，王艾香看了眼背對着自己的婆婆，想了想走過去說：“媽，咱倆談談吧。”
……
“三天期限已經到了，拆遷的事情弄得怎麼樣了？”
‘煤球’叫過一個手下詢問道。
對方支吾道：“哥，他們都嫌拆遷費太少，只有少數一部分人簽字之後搬走了，剩下的大部分全都賴着不走，說不漲錢他們就不搬。”
很快召集了十幾個手下，一行人浩浩蕩蕩朝着城西老舊小區走去。
傍晚時分，正是各家都在喫晚飯的時候，小孩子匆匆喫過飯，跑去巷子裏和小夥伴瘋玩。
打頭的兩個小孩子跑的正歡，突然撞上衚衕口走進來的‘煤球’一行人，收勢不住，雙雙跌倒在地上。
兩個孩子也皮，一個翻身從地上地起來，正想說兩句，可看見他們的樣子就不像好惹的，只能自認倒黴，一轉身呲溜一下又跑回了巷子裏。
“就從第一家開始，一家一家來。”‘煤球’說罷在衚衕口的第一家院門處站住。
其它手下會意，一腳踹開院門走了進去。
沒多久裏面傳來打砸的聲音，伴隨着男人的叫罵，還有女人孩子的哭喊。
“要麼簽字，要麼從今往後都別想有好日子過，最晚明天中午，如果不搬，連同你這屋裏的東西一併剷平了。”
等到人離開，院子裏的一家人害怕的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一連砸了四五家，覺得警告的差不多了，‘煤球’正準備帶人離開，沒想到最後一家的男人突然發了瘋似的衝進屋裏，很快手裏舉着菜刀又衝出來。
“你們欺人太甚，我跟你們拼了！”
一開始一行人確實嚇了一跳，可男人衝到近前的時候竟然硬生生剎住了腳步，連同拿刀的手也在不住的顫抖。
“滾！就給這麼一點賠償我是不會簽字的，更不會搬，你們這幫周扒皮，我田文富是不會屈服的。”
‘煤球’朝手下使了個眼色，頓時十幾個人圍上前，對着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足足打了十多分鐘才停手。
周圍的鄰居一直等到那幫人離開纔敢湊上前查看情況。
“老田你沒事吧？你說你這又是何苦，這幫人都沒人性的。”
老田踉蹌着從地上爬起來，鮮紅的夕陽照在他瘦肖蒼白的臉上，被打的淤青的嘴臉分外醒目。
“如果不能給到足夠的賠償，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搬的。”
……
第二天中午，‘煤球’一行人是開車裝載機過來的，沒打一聲招呼，就直接把第一家的院牆給推平了。
雖然心中害怕，可拿着那一點補償款連新房子都買不起，最後大家只能選擇報警。
‘煤球’他們對於這種事情早就輕車熟路，雙方被帶回去問話，沒多久就又被放出來了。
報警的人家就倒黴了。
不但人被打了，房子也直接被鏟了。
“不知道老子上面有人？我倒要看看誰骨頭硬能挺到最後。”
就這樣又僵持了兩天，很多人家都忍受不住騷擾，選擇了隱忍搬走。
這天清晨，出來倒泔水的一戶人家，遠遠的看見田家大門上似乎掛着什麼東西，忍不住心中好奇湊近走了幾步，結果被所看見的情況直接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