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祖父是朱元璋 >220好大的恩典
    城外,古道長亭。

    剛下過一場雨雪,風更清冷。

    地面上,雲層的影子隨着風,緩緩移動。掛着寒霜的草木,微微搖擺。

    忽然,晶瑩的霜花,從枝葉上瑟瑟落下。細細聽來,大地有些震顫。

    遠處,馬蹄聲驟然而起。

    喧鬧的馬蹄聲,數十騎銀盔帶羽毛的雄壯騎士,簇擁着一個布衣老人疾馳而來。

    騎士們馬術嫺熟,如林一般推進。

    而那鬚髮半白的老人,似乎好像長在馬背上一般,身體隨着戰馬的起伏微微搖晃,銳利的雙眼,盯着高大的城牆。

    “來了!”長亭,早就等在這裏的開國公常升趕緊起身,恭敬的站在亭外。

    待那老人騎得近了,帶着家人行禮道,“舅!”

    馬上老人,正是藍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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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早先那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大將軍不同。如今的藍玉,臉上多了幾分風霜,也更多了幾分平和。

    一身布衣,頭上一根粗製的木簪。雙頰,因爲寒風吹得通紅,一雙眼睛的桀驁,已化作烏有。變得格外平和,格外安詳。

    幾年的務農生涯,讓他的心思開朗許多。也讓他,看淡許多。遠離朝堂是非之地,更使他的心胸,舒展許多。

    “你在等我?”藍玉笑道,“你小子也不怕皇爺惱你!”

    常升笑道,“是皇太孫殿下,讓外甥來等您的!”

    藍玉笑笑,對着皇城方向抱拳,“天下,也就殿下還念着咱們!”

    “舅舅,家去吧!殿下有旨,您住在外甥家裏,家裏都準備好了,等着給您接風呢!”

    藍玉搖頭,“不去,我這次回來,隨便找個客棧就行。”說着,笑笑,“你是大明公爵,我只是個平頭百姓,不搭嘎的人,住不到一塊去!”

    常升急道,“舅舅!”

    “別說了!”藍玉開口,望着城牆,“先帶我往兄弟家裏,我去見他最後一面!”

    ~~~

    鐵獅子衚衕,滿地白色。

    王家的靈堂前,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全是神色哀傷的親友。

    宋國公馮勝以下,活着的大明勳貴,繼續都來了。王弼是定遠人,是淮西勳貴,核心的一員。

    靈堂之,擺着一副碩大的棺槨。王家子孫哭聲一片,前來弔唁的勳貴武臣,也暗落淚。

    “王兄弟呀!”

    景川侯曹震已經哭啞了嗓子,嘴角帶血,“是我害了你呀!是我害了你呀!”

    邊哭,拳頭不住的砸向石板,拳頭上滿是血跡,模糊一片。

    “曹伯父,切莫如此!”王家長子王德攙扶着,更咽道,“不怪你,不怪你!”

    “都怪我,要不是我了拉着你父親喝酒,他也不會暴病!”曹震嚎道,“老天無眼呀!王兄弟這麼好的人,帶他走做甚!我這個五毒俱全的人,留着幹什麼,老天你帶了我走,把我兄弟留下!”

    “曹伯父!”王德哭道,“都是命!”哭着,要拉起曹震,“您莫哭了!”

    “讓他哭吧!”馮勝過來,拉開王德,“不讓他哭,他心裏過不去。他和你爹呀,年輕時候最好。兩人住一個帳篷,一口鍋裏喫飯。打陳友諒那邊,爲了救他,你爹捱了一槍,差點戳在肺管子上!”

    “兄弟!”提及往事,曹震泣不成聲。

    和湯和不同,湯和雖然也有威望,得人心。但他們從軍時,湯和已在軍獨領一軍了。而這些侯爺們,卻是肩膀靠着肩膀,共同廝殺出來的勳貴。

    “我害死了你,我也沒臉活着了!”

    這些天,曹震一直活在煎熬之,一輩子殺人放火的老殺才,心滿是悔恨。此刻,看着那副棺槨,心更生幾分愧意。

    站起身,直接朝着旁邊柱子撞去,“兄弟,我來陪你!”

    “拉住!”馮勝大喊。

    “老曹!”

    一羣勳貴,死命的把曹震抱住。

    曹震一邊掙扎,一邊哭喊,“我害死了兄弟,我還有什麼臉活着?”

    突然,外邊傳來一聲怒斥。

    “老曹,你又發什麼瘋?”

    這聲音是如此熟悉,以至於人羣一頓,緊接着靈堂外的人羣如潮水一般分開,露出一個布衣的人影。

    那人影,緩緩走來,脊背筆直。

    “藍大哥!”

    “藍小二!”

    霎那間,周圍一片驚呼。

    曹震看看藍玉,眼淚控制不住,“你他孃的,終於回來了!”

    藍宇緩緩走來,看着他,“我回來了!”說着,悽然一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王兄弟剛走,別讓他走得不安寧!”

    說完,對宋國公馮勝點點頭,走到棺槨邊。

    “伯父!”王德鄭重行禮。

    藍玉點頭,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身影都顫抖着,“現在,還能看看嗎?”

    “家父有遺言,您來之後,務必讓您再看一眼,所以才停了這麼多天!”王德落淚,然後把藍玉拉到棺槨之前。

    棺槨周圍,寒氣逼人。儘管是冬天,但棺槨之下,依然滿是冰塊。

    裏面,穿着蟒服面容安詳得好似睡着了,脣裏含着一枚銅錢的王弼,靜靜的躺着。

    霎那間,藍玉悲從來,眼淚再也忍不住。

    “兄弟!”

    這裏面的,真是他過命的兄弟。

    二十郎當歲的年紀,一塊在常遇春賬下奮勇殺敵。三十而立的時候,一起推平閩浙湘楚,四十多出頭北伐原,五十知天命的年紀,又遠征漠北,建立不世功勳。

    這輩子,他們這些兄弟在一塊的時間,比跟婆娘在一塊的時候都多。他們之間,是真正過命的,可以生死與共的交情。

    “兄弟!”藍玉落淚道,“我來看看你!我都挺好,你不用惦記!”

    他喚着兄弟,但兄弟再也聽不見了。

    昔日在草原,冰天雪地之,大軍寸步難行。

    王弼舉刀大喊,“兄弟,咱們來了不能白來,步軍走不快,咱們精騎突襲,直搗黃龍,抓了韃子皇子,回去找主公請賞!”

    昔日在雲南,番兵象陣,諸將皆懼。

    王弼脫下盔甲,露出胸膛,“兄弟,我打先鋒,破了那鳥畜生的陣地,宰了那鳥元梁王!”

    自家的農田邊上,王弼策馬而來,“兄弟,你看我帶誰來了?”

    往事歷歷在目,古人殷勤笑語。

    “兄弟!”藍玉伸手,從脖子上扯下一塊粗製的玉佩,直接扔進棺槨之。

    “伯父!”王德驚呼。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保佑了我一輩子,現在讓它跟着我兄弟一塊去!”藍玉悲聲道,“到了那邊,有它在,閻王小鬼也不敢難爲我兄弟!”說着,更嚥着對棺槨說道,“兄弟,這塊玉我戴了一輩子,它離我的心,最近!”

    說罷,再也忍不住,淚水決堤。

    然後,掩面,跌跌撞撞的走開,孤單的坐在一隅。

    “聖旨到!”

    突然,禮部幾個官員大步而入,靈堂前所有人跪下聽旨。

    禮部尚書在靈堂前,展開聖旨,大聲念道。

    “昭信校尉王弼,自仗策渡江,身膺副帥,英武冠羣倫。廓清湖湘閩浙,削平幽豫燕秦,滇南奏捷,先開龍尾之關,漢江宣威,掃盡魚兒之海。明思帶礪河山,恪守金湯之固,於戲世寫忠貞飲承之命。”

    “靖難安民,肇錫龍與之佐,酬勳頒爵,封揚府拜之休諮爾。功勳卓著,爵封定遠。”

    “今,因病故去,國失棟樑。朕甚悲痛,特旨。追封王弼之祖王四七,父王五五,爲定遠侯。追祖母,生母爲侯爵夫人。準其子孫,沿襲丹書鐵卷!”

    “臣等,叩謝天恩!”

    王家人磕頭謝恩,一隅之獨坐,好似被遺忘的藍玉,嘴角掛着冷笑。

    心暗道,“嘖嘖,好大的恩典!”

    忽然,一雙靴子映入眼簾,一看來人趕緊站起。

    朱允熥不知何時,走到此處,溫和道,“許久未見,你怎麼樣?身子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