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祖父是朱元璋 >第四十六章 孤勇者(2)
    這個帝國無農不穩,但單純的農業無法養活這個龐大的帝國。

    不是說不足以養活,而是人太多,且不勞作的人更多。而卑微的老作者,還始終處在最底層,被輪番壓榨。

    加上商業也不夠,強權時代的一切的農業和商業,無論多麼繁榮都是脆弱的。

    朱允熥無法改變現階段的皇權至上,強權至上,因爲他就是最高端的,主宰這一切,甚至是導演這一切享受這一切的那個人。

    但他可以,給帝國爭取在未來可以扭轉,乃至平穩過渡的空間。

    這一點,西方殖民者早有先例。

    全盛時期的大英帝國縱橫世界,號稱日不落。

    龐大的疆域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廉價原材料,使得他的商品可以在世界各地傾銷,變成財富。

    同時龐大的疆域,大大的緩解了帝國人口滋生的壓力。而所掠奪到的生存空間,更是成了帝國子民的樂土。數百年的積累,使得一切發展都順理成章。

    沒人懂,朱允熥的苦心。

    所以他註定是這個時代的孤勇者!

    註定要揹負罵名。

    ~~

    天剛矇矇亮,一輛普通尋常的馬車緩緩從長安大街駛過。

    城門口剛剛換防的士卒還有些懶散,正在喝着豆漿的把總不悅的看着緩緩而來的馬車,嘴裏嚼着油條,含糊不清的罵道,“草,誰他娘這麼早?”

    說着,給了旁邊小兵一個眼神。

    後者也滿是不耐煩,掛着腰刀橫眉立眼的上前,“哎,幹什麼的,城門還沒開呢?”

    籲!

    馬車停住,趕車的是個白髮老翁,拉住繮繩。

    “這麼早,你們哪去?”小兵繼續帶人上前。

    下一秒,正在喫早餐旁觀的把總,忽然心裏咯噔一下。

    那趕車的老頭摘下草帽,露出一張滿是刀疤的臉,陰冷的眼神像是城外亂葬崗的守屍人。

    不屑的看着問話的小兵,“按規矩,城門應該開了。怎麼,你不讓咱們走?”

    “嗨,你個老不...”

    “滾一邊去!”把總箭步上前,直接踹開那小兵,大聲道,“趕緊開城門!”

    吱嘎吱嘎!

    城樓上的絞盤喫力的扭動,發出滲人的聲響,隨着鐵鏈盤旋,城門露出了一個縫隙。

    趕車老頭斜眼看看那把總,輕蔑一笑,“算你小子識相!”

    “頭兒,那誰呀?”小兵揉着後腰,看着馬車的背影問到了。

    把總一臉後怕,“草你孃的你真是活該一輩子當小兵!”說着,指着馬車罵道,“郭老侯爺的馬車你都不認識?”

    ~

    沒錯,出城的正是郭英的馬車。

    就一個老僕,兩箱行李。

    馬車駛過恢弘的城門,車廂中閉目假寐的郭英再也忍不住,猛的挑開簾子回望。

    城門還是城門,城牆依舊是城牆。

    似乎和幾十年前想必,沒什麼不同。

    但他腦中,突然間浮現出幾十年前,第一次看到這面城牆的那一幕。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

    城牆下的屍首堆得別人還高,攻城車和雲梯根本搭不上去。帶着鐵釘的戰靴踩在地上啪嘰啪嘰的響,死人的血凝成了河,到了腳踝。

    看着城牆,郭英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氣。

    多少好兄弟,長眠在此處。

    多少豪傑,死於箭下身首異處。

    “兄弟們,俺走了,回家啦!”郭英依舊看着城牆,眼角溼潤,“這地方...咱們當初拼死打下的,以爲比老家好百倍的地方,其實一點都沒家裏好!這再好,不是咱們的家!”

    “老爺!”趕車的老僕開口呼喚,“往前走要路過飛熊軍的軍營了,咱們是繞路還是怎麼地?”

    “繞過去!”郭英淡淡的說道,“現在看見當兵的就煩!”

    “是!”

    老僕話音剛落,隨即馬上警惕的看着身後,側起耳朵。

    滿是老繭的手,下意識的摸着車轅,左手摘弓,右手在瞬間抓起六支箭,其中一隻已搭在了弓弦上。

    “郭侯慢走!”

    噠噠,馬蹄聲傳來。

    郭英對警惕的老僕擺擺手,眯着眼回望,然後無聲的笑了。

    來的是鄭國公常升,倉促之間連衣襟都沒繫緊。

    “晚輩昨晚就睡在城門樓子上,剛起來就聽說您出城了!”常升喘着粗氣,在馬上俯身道,“您這是?”說着,眼神落在馬車車廂後綁着的行李上,訝然道,“這也太倉促了!”

    “早走晚走都是走!”郭英笑道,“不如趁早,趕個好天兒!”

    “那您也不能就這麼點東西呀!”常升皺眉,“也不能沒人護送....”

    郭英擺擺手,“老漢我死人堆裏活下來的人,用誰護送?”說着,指了下行李,“老家啥都有,帶那些勞什子累贅,再說以後又不是不回來了!”

    常升忽然低聲問道,“萬歲爺知道您要走!”

    “廢話,他不點頭我他媽敢走嗎?”郭英笑罵,“行了,回去吧!你管着九城京營呢,職責事關重大,別在外耽擱太久!”

    “那也不行!”常升執拗的說道,“您是長輩,晚輩怎麼也要親自送你一程!”說着,回頭看向親兵,“去,去前邊軍營調一營兵馬過來,送老侯爺回鄉!”

    “常老二,你他孃的別犯渾啊!”郭英頓時瞪眼,然後招手讓常升靠近,低聲道,“你他媽想幹什麼呀!你管着兵,你就可以隨意調兵一營五百人,那是大明朝的兵還是你的私兵?”

    “晚輩這不是...覺得您就這麼走了太冷清了嗎!”常升笑道。

    “和戰死在城牆下的兄弟們比,我這已經很風光了!”郭英看看他,“再說,老子風光一輩子了,現在就想要冷清冷清!”說着,不客氣的懟了常升一拳,“你小子,以前看着挺老實的人,怎麼這麼孟浪?”

    “瞧您說的!”常升笑道,“您是想多了,就算皇上知道也不會說什麼!”

    “那也不能做!”郭英皺眉,“臨走我看着你爹面子囑咐你兩句,你先是臣纔是親。是臣纔是親,若不是臣,親也不親,明白嗎?”

    正說着,郭英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因爲他猛的發現,常升眼神中有笑意。

    “你孃的,跟我這耍心眼?”郭英馬上領會,笑道。

    “不瞞您說,追出來就是想...呵呵!”常升笑道,“找點小病!不過送您老,晚輩是真心的!”

    “與其找小病落人口實,不如自己知進退!”郭英罵道,“拿我開涮,你還嫩!”

    一老一少兩代勳貴的話,盡是話中話。

    郭英想低調的走,不驚動任何人,不搞大陣仗。

    常升是想借着這個機會,故意犯點錯。

    這一老一少,都看清了朝局,更看清了人心。

    “好好的國舅爺不當!”郭英掃了常升幾眼,忽然揶揄的笑道,“小心將來,軍中也好朝堂也好沒你家的位置!”

    “晚輩自己什麼揍性自己知道,狗肉上不了席面!”常升大笑,“還是讓賢吧!”

    這話,讓郭英腦中沒來由的想起一個人。

    魏國公徐輝祖!

    他看着似是四平八穩不爭不搶的人,但有些時候不爭就是一種爭,不爭是給上邊看的一種姿態。況且他如今越發受重用,更成了淮西勳貴軍侯的門面.....

    日後,難說!

    “你小子呀,比你爹強,起碼你知道自污!”郭英又笑着嘆口氣,“哎,明白就好!你回吧,日後得空,卻老漢莊子上坐坐,咱爺倆再喝幾盅!”

    “您老好好活,晚輩一定叨擾!”常升抱拳。

    就這時,身後又是陣陣馬蹄,且傳來呼喚。

    “老侯爺慢走!”

    “又他媽誰?”郭英罵道。

    回頭,幾匹快馬,當先的是駙馬都尉梅殷。

    “你小子呀?”郭英笑道,“幹啥?”

    “籲....”梅殷勒住馬頭,笑道,“皇上讓下官給您送東西,去您府上撲了個空。問了您家的管家,緊趕慢趕的終於追上了!”

    “啥?”郭英問道。

    梅姻沒說話,笑着遞出一物。

    明黃的綢子包裹着,觸手很硬,好像一塊瓦。

    郭英的心猛的一震,大手撥開包裹的黃綢,然後眼神定格。

    御賜,丹書鐵券免死金牌!

    “卿恕九死,子孫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

    這樣的丹書鐵券,郭英的箱子中,壓着一塊。

    再加上這快,他有了兩塊。

    這兩塊丹書鐵券有些時候狗屁都不當,但有些時候能代表一切。

    “扶我下來!”郭英對車伕老僕說道,“我給皇上磕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