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老弱婦孺,哪裏比得上幾個身強力壯的衙役,一時間紛紛住口,不敢言語。
所有人領着碗接過和清水一樣的粥後,不一會兒就喝完了,而想要再去領一碗時,卻被告知沒有了。
之前就一直哭鬧的小女孩不時對母親道:“孃親,我餓!”
母親早已身無分文,只好撇下臉面,跪在衙役面前,求幾個衙役再賞一口清粥。這個請求自然是遭到了拒絕。不僅遭到了拒絕,還被幾個衙役侮辱,說着讓女子陪他們幾日便答應給粥。
女子落寞地離去,坐在地上不多時,小女孩竟然餓昏了過去,鼻息微弱,女子悲痛不已,再一次前往求取清粥。
在這裏,趙昕沒有設計任何對話,不過女子最後取來了清粥,結合前面的對話,不難知曉她答應了什麼。
如果說,臺下的看客在最開始還能夠心平氣和的話,看到這裏,已經是忍不住議論紛紛,謾罵連連。
臺下過於嘈雜,以至於影響到演出,幾聲鑼鼓過去,才恢復安靜。
以上爲戲劇的第一幕,第二幕開頭的時候,一位衙役打扮的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道:“不好了,不好了,欽差大人來了!縣太爺讓我們佈置好嘞!“
爲首那衙役側眼看了一眼災民(舞臺上距離不遠,但是模擬的是現實),道:“想要趕走他們,可是不容易!”
新來的衙役道:“不需趕走,只需引走便是。”說着在他耳畔呢喃細語一番。
接下來,就聽得爲首衙高聲役道:“縣裏劉老爺好心設粥棚,你們誰若是沒有喫飽的,可以去那裏看看!”
言罷,原本坐在地上的一羣人紛紛起身,不論老幼,皆是使出喫奶的力氣跑開,甚至有人因此倒地而被踩踏的。畢竟晚了是真的喫不到粥的。
在真正的災民離開後,一羣新的衙役來臨,脫去衣服,坐在原先災民坐着的地方,演起了假災民。只是他們衣衫整肅,面容白皙,哪裏像是個災民,甚至連最基本的僞裝都不願意。
觀衆們的好奇心被吊在高點,期待着接下來的表演。
不多時,兩個身着官服之人便一同出場,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身朱衣,曲領大袖,下施橫襴,束以革帶,又有襆頭及烏皮靴。後面一人則是一身青衣,至於其他皆是一樣。
宋因唐制,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朱,七品以上服綠,九品以上服青。至於再之後的明朝,因爲紫奪朱赤的緣故,乾脆廢除了紫衣,高官一律着朱衣,清代則沿襲之。
在宋代,一品官實爲虛銜,故而官品比明清時期低。小縣縣令不過是從八品而已,只有京畿縣(京城附近的縣)還有赤縣(人口衆多,經濟發達)縣令纔是正八品。縣令之外的縣丞,縣尉一流,則是正九品或是從九品。
這縣令的衣服一身青衣,符合他的地位,倒是這欽差大人原不過是朝中左司諫,爲七品官,本該着綠衣,現在卻是一身朱衣。這是因借朱的存在,畢竟代表着中央朝廷,需要拔高地位。原本在這裏趙昕設計爲綠衣的,被呂公著提醒之後,才進行更改。
言罷,白衣士子退後,就聽得那欽差大臣說道:“某此番沿途所見,麥苗皆死,也不知當地有多少存糧。”
縣令迴應道:“本縣雖小,穀物卻豐,足有三年之糧,今年旱情雖重,不足爲慮。”
“果有三年之糧?”欽差大臣驚訝地問道。不容他不驚訝,這三年之糧說着簡單,但是符合這個要求的,卻是沒有幾處。
“本縣之患,不在旱情,而在民風。使君請看,某出糧賑災,所選用的,皆是上等米麥,然民尤嫌惡不食。”說着,縣令帶着欽差來到粥棚外,舀出一勺子濃稠的白粥來,帶着幾分苦澀的語氣道。
欽差大臣見狀,又側目看了看癱坐在一邊的假災民,已經是信了幾分,道:“齊魯之地,乃孔孟之鄉,自古便是教化之地。汝一心用事,開田捕盜,樣樣皆能。然則這教化一事,同樣不可小視。”
“某謹遵使君教誨,定然使此地風俗淳樸!”縣令含笑答應道。
這一幕到此爲止,但是百姓卻是看得無比憤怒,這哪裏是戲劇,分明就是現實。上層蜻蜓點水地考察一番,下層欺上瞞下,最後受苦受難的,永遠都是普通老百姓。
一陣緊促的鑼鼓過後,下面的觀衆總算是恢復了平靜。
下一幕開始,發生在欽差大臣回京的路上。
半路之中,聽聞有一戶人家高聲啼哭,欽差大臣喚隨從敲門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在這個環節,趙昕本來沒有設計門的存在,畢竟搬運麻煩,可是要讓如今的人明白戲劇舞臺超越時間與空間,又麻煩了一些。
最後妥協的結果,便是將門換成了屏風,用以隔絕內外。
屏風拉開後,卻是一妙齡女子在悲泣,一身衣服滿是補丁,在她身前,有一老者躺在牀板上,鼻息微弱。
詢問一番,原是老者連日無食,已經餓昏了過去。
“何不入城中去覓食,官府在城裏開了粥棚?”欽差大臣問道。
女子回答道:“家祖久病在牀,難以成行。”
欽差大臣聽聞之後,微微一嘆,並未多言,令手下留下些許白米,就準備離去。
原本一直雙目閉闔的老者,此刻聞得異動,睜開了雙眼,勉力坐起了身子,朝欽差大臣行了一禮。
“老先生不必多禮,以安養身子爲先。”
老者直接問道:“使君可是來視察災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