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芳探頭看向阿九叔拆開的麻袋,還真是滿滿一袋山貨。她今年大着肚子不方便上山,就向剛每次去捎點回來,因此木耳、蘑菇之類的,囤的不是很多,就平時家裏喫喫還行,過年就有點捉襟見肘了。有了這一麻袋,過年何愁沒菌菇喫啊
“謝謝阿九叔”
“謝啥,都是我二嫂整的,我就出了點力氣,你要謝謝我二嫂去。”向九被謝的難爲情了,紅着耳朵根低頭掀開竹筐蓋。
特大號的竹筐裏,擠着兩隻雞、兩隻鴨。
“再多我帶不了,老張大夫就留下了兩雙母雞鴨。說是多養些日子也好,你正月不是要生了嗎老倆口商量好了,到時讓你師兄他們捎來。產後喝點老母雞湯,大補啊。”
盈芳促狹地打趣他:“我師兄你該喊啥啊”
“咳咳咳”向九被自己口水嗆到了,顧左右而言他,“哎呀,雞鴨的翅膀和爪子綁的時間有點長,得趕緊解下來。瞧瞧這蔫頭耷腦的,不過沒事兒,放出來就好了。你們這有窩棚嗎最好先放窩棚裏讓它們適應適應,而且院子裏一放,保管一地屎。離過年還有些日子,可以再養上幾天,過年宰了喫肉更肥。”
“窩棚有,屋後就有個舊的,前兩天收拾乾淨了堆雜物呢,我去把雜物清出來,給它們住吧。”姜心柔端菜上來,順嘴接道。
向剛就和丈母孃一起,把窩棚整空了,棚頂鋪上稻草和棕櫚皮,保暖又防水。
內裏簡單隔了一下,雞和鴨分開關。
雞窩鋪了一層厚實幹燥的稻草,倘若下蛋也不會磕破。鴨窩則少不了水槽,靠角落也鋪了一層稻草。
“湊合着住吧,反正過不多久就殺了。”姜心柔看着雞鴨獲得解放、歡天喜地地啄着小米粒,拍拍手說道。
向九笑着道:“這話以後可不能當着它們的面說,尤其豬羊跟前,會鬧絕食的。”
姜心柔咂舌:“還有這樣的說法”見大夥兒齊點頭,抽了一下嘴,“得,那我以後避着它們說。絕食可不成,鬧瘦了咋辦骨頭可沒肉好喫。”
大夥兒都笑了。
“開飯咯”福嫂從竈房窗口探出頭,笑吟吟地喚他們。
“走走走喫飯去喫飯皇帝大”
“向兄弟餓壞了吧敞開肚子喫,喫飽點喫完了再和我們說說老家的事。”蕭三爺哥倆好地攬着向九的肩說道。
盈芳和向剛相視一笑,跟着往屋裏
哪還用等喫飽喝足啊,向九邊喫邊給大夥兒講這幾個月公社發生的大小事。
“隔壁公社的魚塘起底,網到一隻大老鱉,按理說是好事兒啊,像咱們公社那兩條河,就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鱉,搞不好成精了都。結果隔壁公社的人,你們猜怎麼着爲怎麼個分法鬧了一場,搞得大夥兒都不愉快,最後那大老鱉還給溜了,哈哈哈”
“哦對了,劉繼紅結婚了。”
“啊”
這個消息比隔壁公社網到大老鱉更令盈芳喫驚。
她的印象裏,劉繼紅是那種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將就嫁個農家漢子做鄉下媳婦的知青。對鄉下人的厭惡,是從骨子裏一直散發出來的。全公社的婦女同志,經上次那件事,怕是沒一個不認清她的。居然還會結婚能不讓人意外嘛。
“她嫁的可不是普通農漢。”向九這把八卦小喇叭繼續播報,“是在江對岸城裏頭上班的。據說和剛子一樣,軍人出身,去年剛退役。回到寧和老家,託關係進了革委會。長得是挺不錯的,反正是小姑娘喜歡的型。當然了,跟咱們剛子比起來,那還差得遠呢。”
姜心柔樂了,忍不住插了句嘴:“光看長相可不頂用啊。我女婿的人品比他長相還優秀。”
蕭三爺婦唱夫隨,趕緊拍馬跟上:“那是你女婿是你閨女萬里挑一選回家的,能不優秀嗎”
“王婆賣瓜說的就是你們倆口子吧”來了之後大部分時間都保持沉默的蕭大,這時實在憋不住幽幽嗆了一句。
“喲,老大你清醒了啊”蕭三爺樂道,“這纔對嘛一家人聚一起,就該熱熱鬧鬧、無話不談的嘛。”
“啪”
蕭老爺子擡手拍了他後背一下,“會不會說話的不會說就少說幾句。”
蕭三爺齜牙扭頭,看到老大臉上瞬間收斂的笑容,意識到剛剛那話,想必又戳中老大心事了。提到一家人,保不齊又想到了他那冷血的兒子、不爭氣閨女,以及被判老改了還死性不改的祝美娣。真是說句心裏話咋那麼不容易啊
許是察覺氣氛有點怪,向九埋頭扒了幾口飯,直到姜心柔給他夾了塊紅燒肉,並問他:“咋不往下說了那知青嫁到縣城,婚禮想必很隆重吧男方家出了啥彩禮女方家來了多少客人過江的話,嫁妝得用水泥船搖過岸了吧”
“女人就是愛八卦。”蕭三爺糗了自個媳婦一句,完了對向九說,“看在她那麼想知道的份上,你給我們大夥兒講講唄”說着,往向九碗裏又夾了塊紅燒肉。
“夠了夠了”向九受寵若驚。
不光有幹部級別的蕭三爺給他夾肉的因素,更主要的是他今晚喫的鮮豬肉,比過去幾個月喫到的加起來都要多。
事實上,打從向剛回老家那趟逮到一頭豬,大夥兒分分吃了一頓滿足的野豬肉大餐之後,大部分人家的飯桌上,幾乎沒見到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