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守都有些喫驚地看着他,張重山向程太守點了點頭。
“我這個外甥女被家裏寵壞了,她父親也不過是個農戶,能到程公子身邊伺候是她的福分。以後若有不得體之處,程大人只管教訓便是。”
張重山認錯態度這麼好,程太守哪裏還會再說什麼。
程公子後院妾室衆多,區區一個沈蓮蓮掀不起什麼風浪,她那點不入流的小手段,到了程夫人面前都會無所遁形。
程太守是來給兒子討公道的,如今公道也討到了,他便不打算再在這裏多留。和張重山寒暄了一會兒,直接帶着人離開。
畢竟在她眼皮子底下活蹦亂跳了這麼久的人,張重山沒兩句話就給弄走了。
望着沈蓮蓮的背影,沈清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朱婉寧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就這麼落入別人手中,會不會後悔當初昧着良心收下這一筆筆銀錢?
沈清思緒紛亂,張重山又何嘗不是心亂如麻。
他沒記錯的話,沈文彬的大嫂就是姓朱,沈蓮蓮應該是沈文博和朱婉寧的女兒。
朱婉寧和妹妹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他至今尚未得知,卻已經在隻言片語中拼出了個大概。
“我沒聽錯的話,這位常公子喚你清清?”張重山望向沈清,血脈之間的聯繫,讓他不由自主對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小姑娘,心中生出憐愛之情,“你那堂姐名喚沈蓮蓮,你應該叫沈清清?”
尋常人到他這個年紀,別說兒子,就是孫兒都已經有了。
他身邊沒有女人,也沒有留下自己的血脈,看見妹妹的女兒,就跟看見自己的女兒一樣。
常鴻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呢,就見張重山一臉慈愛地看着沈清。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常鴻一下子把沈清護在身後。他來得晚,認識沈清的時候,沈清就已經改了名字,壓根不知道沈清從前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什麼沈蓮蓮,沈清清?她姓沈,就單名一個清字,你到底想幹什麼?”
妹妹只有一個女兒,並沒有生育兒子。
兩人的兄弟關係,恐怕也是假的。
要是換做平時,常鴻這麼對他說話,早就被他趕走。
但現在常鴻這麼維護沈清的份上,張重山沒有和他計較。
“清清,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說,這裏人多耳雜,不如我們到書房去。”
常鴻看了一眼沈清,沈清沒有猶豫地點頭,他也立即說道:“我也要去!”
張重山可以容忍常鴻對他沒禮貌,可常鴻要跟着去書房,張重山就不大樂意了。
沈清看出張重山的想法,朝他解釋,“哥哥不是外人,他是我孃的乾兒子。”
妹妹的乾兒子?
張重山打量了一眼常鴻,算不得太聰明,但貴在待人真摯,性格爽朗,這一點倒是和他妹妹挺像,也難怪會與妹妹投緣。
既然常鴻是張秀娥認下的乾兒子,那就是他張重山的外甥,既然如此,確實算不得外人。
兩人跟着張重山到了書房,書房附近的下人都支走了。
常鴻以爲兩人要談什麼重要的事,結果沈清和張重山在書房裏找了把椅子坐下,就開始就着茶水點心嘮起家常。
沒錯,字面上的意思。
說的主要還是老沈家的事,常鴻知道老沈家混蛋,卻不知道老沈家居然這麼混蛋。
聽了沒多久,他就氣憤得不行,把一些沈清不知道的事情,都給張重山一併補上了。
只是張重山越聽,臉色越是難看。
到了最後,常鴻不敢再往下講,生怕他講錯一句話,張重山就翻臉不認人。
等到兩人從書房出來,外頭的天都已經暗了。
那點茶水點心早已經消化完了,常鴻肚子一通咕嚕嚕地叫,本以爲張重山再怎麼着,也得留他們喫一頓便飯。
畢竟中午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和沈清壓根就沒喫幾口。
誰知,張重山絲毫沒有留他們的意思,只是對着沈清歉意一笑。
“清清,我夜裏還有事,就不留你們用晚飯了。”
沈清也跟個沒事人似的,朝着張重山點了點頭,就這麼帶着常鴻離開了張府。
常鴻倒不是貪張重山一頓飯,只是覺得這樣是不是有些怠慢客人?
沈清何嘗看不出他的想法,兩人在客棧隨便對付了一頓,沈清便拉着常鴻往江老太家的方向走。
“想喫晚飯,以後有的是時間喫。今晚咱們可多事情忙,明天一早就得出發回青州了。”
明天一早就得出發回青州?
常鴻還以爲沈清會在寧州停留幾日,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不過轉念一想,製造防絨布的法子找到了,沈蓮蓮也被程太守抓去了。
他們在寧州確實也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倒不如早些回去,出門在外總是不如家裏舒服。
想到這裏,常鴻便沒有多問,直接跟着沈清到了江老太家中通知了江老太。
江老太當初答應把防絨布的圖紙交給沈清,提出的條件就是必須由她親自監工。
到了這把年紀,江老太對於錢財已經沒有渴望了,唯一的心願就是讓兒子生前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面世。
沈清不可能在寧州造防絨布,因此江老太免不了跟着沈清跑一趟青州。
沈清到時,江老太已經收拾好了,聽說明兒就要走,神情上也沒太多波動,只是冷淡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二天天不亮,沈清就讓人把馬車趕到巷口,和常鴻親自進來接人。
馬車的動靜挺大,巷子裏不少人家都探出頭來看。
江老太身上穿着平常的衣服,但頭髮卻梳得很講究,整整齊齊的,一根雜亂的頭髮都沒有。
她東西不多,收了個小包袱背在身上,背挺得直直的,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隔壁的婦人得知江老太要走,面上露出喫驚之色。
“嬸子怎麼走的這麼突然?您這是要跟着他們去哪裏,什麼時候回來?”
什麼時候回來?
巷子裏的鄰居也關心地張望過來。
江老太在這條巷子裏住了幾十年,巷子裏的人都知道她無親無故。都這麼把年紀了,忽然冒出兩個親戚接她,自然是把她接走養老送終的。
江老太的親戚看起來非富即貴,想來也看不上江老太這間破屋。
若是江老太以後都不回來了,那麼這間破屋豈不是任由他們處置了?